一派說的是顧將軍家冉夫人,因為父親是已經解甲歸田的冉老將軍,從來囂張跋扈,不可一世。這回竟因為自家女兒難產去世,遷怒于匆匆趕去救命的君山女醫,親手刺殺了一位女醫,把另一位女醫打成重傷。
女醫們不敢再繼續在這祁城行醫,就因為害怕再被冉、顧兩家血洗,才會匆忙而逃。
另一派說的是君山女醫館的女醫死得活該。說她們仗著有點獨門手藝,上門求醫者眾多,十分倨傲,三請四接都托詞醫館有規矩,堅決不出診。
既然不出診是君山女醫館的規矩,那為何竟會從江南西路出診到這北地的長公主府上了?這究竟是一個醫館兩套規矩,看人下菜,還是根本就是冒充來騙人的?更何況,這案情都還沒弄清楚,她們就倉皇逃離,怕的就是個查吧?
可無論如何,著急的人是真著急,成年的婦人還罷,有些患兒治了一半,醫女臨走時留了些方子,可這為人父母的,心里如何能踏實得了,更何況,這里面還有些貧家的孩子,都是君山女醫館施的醫和藥。
可人家那女醫,兩個人活生生出去的,回來時,俱是滿頭滿臉的血,便是連衣服,都叫血染得變了色。更過分的是,一個死了一個重傷,這都是城里百姓親眼得見的。
任你說破了天,醫女總是被你們這些權貴逼著去出的診,總不是人家醫女殺了你家女兒,即便是沒救活,天底下醫家難道都是能活死人醫白骨的嗎?憑什么你家的女兒死了,就得人家醫女陪葬?這天下,哪里有這樣的道理?
一日演變下來,這事兒就爭執得相當厲害了。
事情的焦點就在于,這醫女堅決不出診的規矩,究竟合理不合理。
占據了道德至高點的就說,任憑你是醫女還是醫婆,你只要沾了個醫字,你就必須有求必應,大夫出診天經地義,醫者父母心,怎的你一個醫女難道了不起了?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了菩薩,要讓人供起來?
反唇相譏的大有人在。這一出診,就一死一傷,人家才剛咽氣,你還不閉嘴?就不怕遭報應?關鍵是你怎么有臉說?不是叫你去送死是吧?再者說了,這婦人和孩子的病,最是特殊不過,人家不出診,自我保護是一方面,更多還是不想攙和進別人內宅里的事情。
這規矩就是定的好,你要治病就上人家醫館里去啊,你自家要治病,還要端著架子,多出錢怎么了,多出錢了不起啊?人家還就是活菩薩,施醫贈藥的,不是菩薩誰這么好心腸。
再者說了,人家不出診,也是為了我們這些沒錢的老百姓考慮的,若是出得起銀子就出診,那貧苦老百姓的病誰來看?難道我們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嗎?
可這些女醫若是早點給那個產婦看了,說不定正了胎位,人家就能把孩子好好生下來呢?可憐見的,一尸兩命啊。
你這不就更沒理了嗎?人家是不是早很多天就說過了,不出診,胎位不正趕緊來想辦法,你自家不來,不就是覺得人家說的也不一定對嗎?你請了那么多醫婆穩婆的,恨不得把全祁城有名的都扣在家里了,不也還是沒用嗎?人家說了,人家是醫女,不是醫婆也不是穩婆,不擅長接生,你非要混做一談。
醫女說她們的規矩是不出診,這簡直不就是個天大的笑話兒嗎?這只怕是全天下出得最遠的診了,硬生生從江南西路出到了這北地,還出診到了長公主府上。然后你再來跟我們平民百姓說你們醫女不出診?
那是長公主啊,長公主生了病,人家從江南西路到安遠城來出診,那是奉了圣旨,圣旨知道嗎?這世上還有什么能大國圣旨?你有本事請道圣旨來,讓醫女天南海北走大半年給你出個診?
呵呵,我就不信,圣旨派來的醫女就有那么厲害,能把長公主的病治好了,還能讓她誕下麟兒,那圣旨派來的就不是醫女,而是真菩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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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將軍聽著小廝說起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坊間爭執,只一臉苦笑,只聽得這事兒越扯越遠,最后竟扯到了長公主和圣旨上頭時,眉頭漸漸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