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旌南王府別院,兩輛大車悄然進了門,正院那處暖閣,已經溫暖如春,旌南王世子抱著已經瘦得不像話的一位老者,入了閣內,輕手輕腳,將他放在了暖炕上。
旌哲烈拉過炕頭錦被,細致地替老者蓋上,不敢多使一分力,將那枯瘦如柴的手,放進被中,再仔細端詳了眼前不知是昏睡,還是在昏迷中的老者,不過一年時光,竟然已經須發盡白,面上不過剩下薄薄一層皮,包裹著嶙峋瘦骨,松垮的褶皺隨處可見……
旌南王世子忍不住轉過頭,咬緊顫抖的下唇,強忍住心酸,悄然起身,步子雖大,卻一絲兒聲音都沒有,便出了門外,迎著冷風深深吸了幾口氣,才算漸漸平復了情緒。
半個時辰之后,張家老祖和阿升見得眼前病人,心里俱是往下沉了沉。
二人只對視一眼,張家老祖便上前伸手診了病人腕脈,阿升自覺掀了被腳,診了下三脈。
小半刻鐘之后,二人才收了手,看向旌南王世子。
旌南王世子立即會意,做了個外面請的手勢,當先往外頭,走了幾步,進了偏廳里,請了二人坐下。
見得這院兒里除了旌南王世子身邊那幾個小廝,再無旁人,不待旌南王世子動問,張家老祖便沉聲道:“怎的拖到如此田地,如今已是五臟氣絕有二,下剩也極微弱了。”
旌南王世子只覺一言難盡,那些醫家,那些醫家,只會一句,內虛外邪,毒熱內結,要扶正祛邪,散結祛毒。
開的那些方子,旌南王世子自覺都能背下來,大差不差,都近乎一個模樣。
可病卻越來越重,人也越來越瘦,逐漸水米難進,所幸還有個善用瑤花的藥人,說了個熬法,如今全靠那一點瑤花湯吊著命。
這些時日,其實旌南王世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來的,熬到能拿出那些東西,或可讓安北王意動的東西,他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日子,沒能好好睡一覺了。
旌南王世子明知道這是個賭局,卻不能不賭,如今的旌南,看似平靜無波,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為一片戰場,旌南幾十萬百姓,將要面臨的是什么,他怎能不清楚?
旌南王世子起身拱手深揖道:“還請仙長出手相救,我父王一命,身系兩國邊城之平安,仙長世外高人,定不忍看生靈涂炭。”
張家老祖見這位世子爺如此前倨后恭,不禁微微一嘆道:“世子爺無需如此大禮,老道勉力一試,若三日之內沒有回轉,還請……”
旌南王世子聞言,眉頭不自覺蹙緊,想要說什么,卻也再難問出口。
張家老祖倒不再理會他,只轉身問了阿升道:“寧升,行針上可有把握?”
阿升低頭答道:“回師尊的話,并無十分把握,巖癥遷延多處,寧升只能先想法子提提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