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太陽早早躍出北地的地平線,安遠城里一派繁榮,長街兩旁的大樹,綠葉已蔥蘢,做生意的剛打開門正在灑掃,做早市的忙碌到倦意全無,街上來往百姓絡繹不絕。
街邊的羊湯店依舊生意火熱,食客排到了街上,街邊也支起了桌椅。
羊湯氤氳的熱氣里,正對著長街深處,一位掌柜模樣的中年人無意識抬起頭,又低下,怔了怔,再抬起頭,一只手揮著面前的熱氣,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了幾眼,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想求個答案:“那,那是咱們王爺嗎?”
旁邊側坐的中年人頭也不抬,輕笑道:“老闞,你怕是還沒睡醒?”
那位被稱作老闞的中年人伸直了脖子,再伸了手道:“真的,老陳,你看你快看,王爺正對著車里笑,那輛大車,車里,車里是誰?”
車里那兩位,可不正是長公主和秦念西,長公主正輕聲對秦念西道:“那包子,他心心念念的,怕不是自己饞了。”
秦念西一臉好笑答了安北王的話:“既得王爺如此惦念,咱們也跟著王爺嘗嘗鮮就是。”
安北王哈哈笑著招了手,今日輕車簡從出城,長春騎著馬靠了上來,得了王爺吩咐,下了馬,徑直往人群里穿過去,再從一排商鋪的廊下過去,往那處羊湯店門上排隊買包子,新鮮出爐的羊肉包子。
長街兩邊,駐足觀望這十幾匹馬,三輛大車一行的人,越來越多,許多經營多年的商鋪里,上了些年紀的人站在街邊,沖馬上坐著的安北王躬身作揖,低呼著王爺……
安北王一行出了城門,長春才剛排到隊,羊湯店的老板看著長春,略遲疑了一下,才驚了驚,忙躬著身子,直接端了一層籠屜,蓋上蓋子奉到長春面前:“爺有日子沒來了,坐下來碗羊湯?”
長春笑著擺了手,放了個一兩的銀錠子在那已經被油和水汽浸得發亮的桌上,輕聲道:“多謝了,改日再來,爺和王妃,等著吃包子呢!”
城門外,安北王一行匯合了君山藥行諸人,城門里的喧囂聲,卻是越來越大:王爺王妃一起出城了,王爺是一路帶著笑的,王妃那車極普通,側面窗戶的簾子是打起來的,一臉的容光煥發,是誰說的王妃快要不治了?
羊湯店外的老闞和老陳,目送了王爺一行出了城,才又坐了回去,羊湯雖然已經有些涼了,卻一絲兒也不覺得走了味兒,老闞砸吧著嘴,捅了捅老陳:“你看到沒,王妃那氣色,可騙不了人。”
老陳忙不迭地點著頭,輕聲道:“看見了看見了,不瞞你說,老闞,自打我從南邊入了這安遠城,咱倆就在隔壁,也處了小十年了,去年這時候,我還給我們東家去了信兒,這安遠城里的生意,只怕做不長了。”
老闞點了頭附和道:“我有陣子愁得,飯都吃不香,我這可是,全副身家,連個退路都沒有。”
老陳繼續道:“哎,要說,還是我們東家心明眼亮,也不知道打哪兒知道了這君山醫女要來北地的事兒,就讓我稍安勿躁,現下再看,這可真是,嘖嘖……”
老闞跟著點頭:“嗯嗯,要不說你們家做的都是大生意,你們家姑奶奶,是嫁到了江南西路吧?”
“哎哎,我們家姑奶奶是真不容易,如今總算是……”
祁遠山下,那處闊大無比的莊子里,已經修好的偏院相映成趣,反倒是正中一溜兒上去,五重的主院頹廢得有些不像樣兒。
可雖說頹廢,依舊能看見昔日的輝煌和鮮亮,那哪兒像個莊子,若是在外圍把高墻一修,妥妥就是一座宮殿。
安北王一行,站在五重院后的高閣上,往下俯瞰,果真是前水后山,端的一派絕佳氣象。
三夫人讓工匠送了莊子里的地形圖過來,安北王和六皇子邀了張家老祖和道云、寧元、胡先生幾人相看:“這一處,老先生和仙長們覺得如何?”
眾人盡皆看向張家老祖,他卻只笑道:“老朽不管這些俗事,你們自己拿主意就是。”
道云行了道揖,無比嚴肅道:“王爺功德無量,此乃風水圣地,極合我道家之氣象。”
安北王笑著揮了揮手:“萬壽觀肯來我北地,是我北地百姓之福,仙長們才是功德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