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北地的秋風送來的,已經是寒涼,濁米酒已經用過一壺,幾個人說說笑笑,好不自在。
沉香和木香俱都有些驚詫,姑娘今日這是怎的了,加上平日里極其自律的胡玉婷,往常都是晚膳講究早食,晚上極少再吃東西的。
這些年,她們跟在姑娘身邊,極少見到姑娘有這樣言笑晏晏的時候,雖然面上一直掛著笑,卻是永遠都有忙不完的事,晚上難得的自在時光,一般都被姑娘用來讀書或是寫脈案,像今日這樣,好像細想過來,就是頭一回。
秦念西舒舒服服又抿了口米酒,一幅人生樂事的模樣,胡玉婷舉了舉那米酒,笑道:“若是韻嬤嬤和阿然她們幾個在,必要嫌這酒太淡了,又甜……”
秦念西搖頭笑道:“她們南邊兒那個荔枝酒,也濃不到哪兒去,嬤嬤還不是心心念念的。”
孟嬤嬤跟著笑道:“她們這會兒說不得可高興著呢,姑娘沒見到,那會兒殿下派人來請她們幾個去幫著練兵的時候,韻嬤嬤恨不得高興得要跳起來了的模樣。”
眾人想起韻嬤嬤那種眼睛里閃著亮光的模樣,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陣笑聲過后,紫藤突然問道:“姑娘是又要出遠門了嗎?”
秦念西愣了愣,點了點頭道:“是要出門,不過還要過上一段時日,今日咱們院兒里,有樁喜事。”
除了胡玉婷以外,其余幾人盡皆有些驚訝,這院兒里的人,怎么盤,好像也盤不是什么喜事吧,反倒是孟嬤嬤目光游移了幾下,再聯想到今日榮尚宮過來,一臉神秘地只挽了秦念西一人說話,便浮現出一絲帶著喜氣的溫婉笑容:“不會是,有人來給咱們院兒里的姑娘說親了吧?”
秦念西笑著沖孟嬤嬤舉了舉杯:“果然什么事都瞞不過嬤嬤的眼睛。”
胡玉婷和秦念西此時都在不經意之間觀察著紫藤的反應,見她好似面色略微僵了僵,便知她大約心里是有些數的,卻不想此時便把話挑開了,照紫藤那個性子,興許直接就能起身走了。
胡玉婷不著痕跡和秦念西對視了一眼,便笑著沖孟嬤嬤道:“嬤嬤,要不您先給我們講講您和孫叔的故事唄,我們都好奇得緊。”
孟嬤嬤略想了想,便知道了這兩位的用意,只笑道:“我們就是世間最尋常的那種夫妻啊,門當戶對,父母之命結的親,倒是成親之后,在子嗣上不太順遂。因為這事兒,我公公婆婆讓他休妻,他不干,還因此鬧到分家,我們自立門戶。”
“后來好不容易有了阿升,反倒是看透了世態炎涼,那時候勸我們放棄的有,繼續勸他休妻的也有。他就帶著我和阿升,把族里的房屋田產都賣了,往外頭替阿升求醫,那段時間雖說顛沛流離,卻是我們過得最放松的時候。”
這是她們第一次聽孟嬤嬤講她和孫大的故事,她說得那么輕描淡寫,但身為女子,尤其是在醫藥之家長大的女兒家,太清楚這世間對女子的苛責有多么殘酷了,每一句話后面,曾經經歷過多少驚濤駭浪,生死磋磨,叫人根本不敢往深里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