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郎笑呵呵捏著筷子,一邊隨著康老先生的抑揚頓挫點著頭,一邊得了空就撈一筷子筍片塞嘴里,再低頭給康老先生把酒滿上……
第二日一早,天還蒙蒙亮,王三郎又往太虛真人和道恒法師跟前辭了行,再從萬壽觀里轉出來,到了康老先生住的院子外頭時,老先生已經坐在大車里等了許久,見得他的身影,才一臉埋怨道:“趕緊走趕緊走,等會兒晚了,那老張又要忙著算賬,就說你是個磨嘰性子吧。”
康家老太太忙把兩個包子加個雞子塞到王三郎手里,囑咐道:“三郎跟著你先生坐車,把這些都吃了,這大冷的天兒,餓著肚子騎馬,可別鬧壞了身子,還有那么遠的路呢。”
王三郎一疊連聲地誒誒誒,連忙作著揖上了大車,康老先生見他進了車里,立即就道,走走走,快點兒的,出發出發。
王三郎坐穩了身子,正準備掀了車窗簾子,再跟師娘告個別,康老先生一把拉下那簾子道:“快吃你的,大冷天兒的,老掀簾子凍死人了。”
王三郎一時心里酸澀難當,他本想再跟師娘告個別,說他一定會回來看她老人家的,可康老先生就按著那簾子不讓他動彈,還用眼神示意他,趕緊吃你的包子,王三郎此刻心里能想到的,就是師娘這會子,只怕就是看著這大車在抹眼淚……
太虛真人一陣風一樣,經過康家門前時,看到的可不就是這副景象,可他也顧不了那許多,只幾縱之間趕上那大車,跳了上去,把車夫和馬都嚇了一大跳。
王三郎半個雞子塞在嘴里正準備咬,被太虛真人嚇得直接就推了進去,噎得臉都紅了,康老先生一臉嫌棄看了太虛道:“你說你這老兒,一把年紀了,怎的這般不穩重?”
又嫌棄王三郎道:“你說你這膽兒,怎么跟老鼠一般大,就這么個白胡子老道,都能給你嚇噎著。”
康老先生嘴里說著話,手上還不停,倒了盅熱茶遞到王三郎手上道:“快喝了,順順氣。”
太虛真人冷眼瞧了半天,看著王三郎終于把那半個雞子咽了下去,再喝了水,面色轉了白,才問道:“三郎,才剛你趁著老道我還沒醒過神來,說的是什么?”
康老先生反正今兒就是氣不順,還沒等王三郎答話呢,就斜眼道:“你一個方外之人,老打聽我們這些紅塵俗世做什么?”
接著又抬著下巴對王三郎道:“你吃你的,飯還不許咱們吃了?”
太虛真人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康老先生道:“你這老兒,莫不是昨兒夜里就已經知曉了,也不說來給老道我送個信兒?”
康老先生想著昨兒夜里那場莫名其妙的酒醉,就煩悶得很,直接嗆道:“給你送信兒你能干什么?你天天的,窩在這山上,好像這山上有寶要你守著一樣,你要是,那啥,哼,算了,我只不和你計較……”
這一下,說得太虛真人那面色,就快要陰沉得滴出水來,倒是沒有再吭聲,康老先生也知道,才剛那句話,有些過了,只也不再言語,王三郎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大車一路上消消停停,進了君山藥行旁側那處院子里。
張老太爺也是昨兒夜里,從孫大手里接了信兒,又聽著孫大把事情打頭開始,細細說了一遍,只一個人,悄無聲息,坐了大半夜……
今兒一早,張老太爺剛到藥行,一口茶都沒喝上,王三郎就跪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