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你做的局?就為了坑你媳婦兒?你孩子的阿娘?”
“不是,王爺說,你若不出手,我們就當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時候,什么時候知道的?”
“獸陣發作之后不久,王爺送的信兒。”
她怔了怔,又突然無聲笑了出來,這一兩年,他極少回家,和從前判若兩人,他的眼神要不在她身邊的丫鬟身上,要不就在別處,她以為,他只是像她阿娘說的那樣,嫌棄她沒了從前的顏色……
她轉過頭,看向長春,依舊如同從前一般,語氣居高臨下:“走吧,還等什么?”
安少夫人上了那輛她素日里常用的大車,大車上,兩位身強力壯的嬤嬤一里一外,態度恭敬地等著她。
她突然看向立在車下的長春,面上一臉嘲諷道:“你若真想留一絲余地,把這繩索給我解了。”
長春躬著身子,卻滿面笑容看向自家姑奶奶輕聲道:“小的也是聽命行事,王爺吩咐了,無論如何,您也是安家的女兒,該有的體面,還得有。您放心,您不會孤單的,老太妃在老王爺跟前等著您呢,若是四爺沒想明白,大約也會在老王爺跟前等您……”
安少夫人內心深處那一絲微弱的余火,終于熄透了。
她那位長兄,打小兒就是這樣,眼睛瞧著你,眼神瞧著你的心地,內心瞧著你的本心,阿娘說過,那就是頭狼,養不熟的白眼兒狼,呵,可不就是嘛,他連那樣的圈套,都敢安在她阿娘,這北地堂堂正正的老太妃身上,他還有什么是不敢的?
對,那就是他坑害他們的第一步,然后設下陷阱,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地跳下去,他就那樣看著,眼神中還帶著二三十年從未變過的審視和嘲諷,可是,他憑什么?若不是她的阿娘,他還能活到今天?
她滿腔怒火突然噴薄而出,直直看著長春道:“你這樣的走狗,幫著他,設了圈套坑害我阿娘,坑害我們兄妹,你還敢往我阿爹面前去?你睡著了都能被祖宗托的夢嚇醒了吧?你們家是我安家的家將,可不是那云家的奴才。”
長春依舊躬著身子,笑得溫和:“老太妃的事,是二爺三爺四爺親見的,前前后后,抓人審人,都是三位爺親自參與的,姑奶奶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王爺在天有靈,看得一清二楚。”
“王爺不過是為了姑奶奶和幾位爺的體面,才悄悄按下了此事。老王爺在天有靈,也能看到,王爺只一心盼著姑奶奶和幾位爺好。”
“老王爺生前說過無數回,安家世代效忠大云,決不允許出禍國殃民的叛徒,姑奶奶犯了這么重的罪,若不是有王爺和王妃擔待著,怎能全須全尾去見老王爺,不過不知道,老王爺見了姑奶奶,會說些什么?老王爺那根長鞭,他是一起帶過去了的,不知道到了那邊,老王爺的鞭子抽打起來,還會不會疼?”
安少夫人被長春一席話說得面色青紫一片,仿佛想起她阿爹從前那根混了不知道是銅是鐵還是金的長鞭,別說抽人,就是抽打在旁側的地板上,都能讓人感覺到令人窒息的灼燒感……
長春揮了揮手,車上的嬤嬤把安少夫人按進車廂里,大車緩緩動了,前后的隊伍也動了起來。
長春跟劉達父子作了別,倒是劉家少將軍想起他聽到安少奶奶和她那兩個丫鬟說的那些話,其中有一樣,是他們所有人,都一直沒弄明白的事兒,興許,王爺和岐雍關,很需要這個消息。
長春聽了劉少將軍趕上來的那一番耳語,眼睛微瞇,面色一派凝重,再次深鞠躬之后離開。
才出了前雍城,長春便悄聲交代了月懷幾句,讓他立即趕往岐雍關。
第三日入夜不多時,月懷持了令牌,入了已經封關五十里的岐雍關境內,按照長春的吩咐,打聽到重傷員都在岐雍城外,鄒家軍大營里,便一匹快馬,亮了令牌,入了大營,沒費什么事,便找到了張家老祖。
營地里四處忙忙碌碌,疼痛的叫喊和呻吟此起彼伏,自從鄒靜之發喪,大云軍隊在醫家和藥師打頭陣,先破了素苫天神大陣之后,往素苫推進的速度極快,前鋒軍已經叩開素苫第三座城池,再往前不過半月,就能到達素苫都城古寧城。
岐雍關外傷殘軍士分批往鄒家軍大營轉移,先運回來的,都是重傷員,由張家老祖主持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