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婷怔了怔才頗有些傷感道:“咱們這一回去,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紫藤姐姐了。”
秦念西深深聞了聞酒盅里桂花和著糯米的清香,再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花香散人愁緒,我雖也有萬般不舍,可只要紫藤姐姐能放下心結,即便遠隔天涯,咱們也只能替她高興。再者說,這北地咱們家這么多人,何愁沒個照應,更何況,等我們走了,這北地女醫館,也得有個紫藤姐姐這樣的人托付不是?”
胡玉婷仔細看了看秦念西,見她面上一片平和愉悅之色,似乎比之從前,有了許多變化,不禁心下感慨萬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秦念西笑道:“婷姐姐不必如此看我,我說的是真心話。前陣子,鄒家大姐姐出事的時候,是我最難過的一段日子。”
秦念西說到這處,久久無語,胡玉婷又豈能不知,那段時日,回想起來,就是如臨深淵而不自知,后來雖說終于危機得解,可姑娘那份放下心來的背后,卻是充滿了負疚的無法釋懷,她不知道為什么,從來對她敞開胸懷的姑娘,那段時日,常常都在發呆或是欲言又止。
再后來,鄒家大姐姐陣前落馬之后暴斃,姑娘只怕是這么多年,第一回遇上這樣想救而救不了的人。
姑娘把所有的狠戾和仇恨拋灑在素苫的天神大陣之中,自己也落了個神形俱傷……
想到這處,胡玉婷似乎恍有所悟,姑娘這份無法釋懷和心結難解,似乎都是從見到那位王三郎之后,開始慢慢消退。
許久之后,秦念西才又一臉平靜道:“其實和王三郎定親那段時日,我最是糾結,就好像明明是我一個人站在懸崖邊上,卻偏偏還要拉一個人來墊背,可是我既不能拉著咱們這一大家子掉進深淵里,又不想過那種失掉自由的日子,稍有不慎,只怕還是要拉著長輩們和我一起掉進深淵。”
“我甚至想過,王家不應,也挺好,我都做好了跟著老祖宗遠遁的打算。可王家應得那么爽快,越是應得爽快,我這心里,就越是歉疚。只怕老祖宗心里的苦,就更多。舅舅在京城,哎,我聽袁二說,天天揪著心,拿清心丸當飯吃。”
“后來,咱們從戰場上下來,我第一眼看見王家三哥的時候,人都是恍惚的,總覺得不真實。”秦念西說到這處,不禁頓了頓,又想起今生和前世,已經判若兩人的王三郎,再想想自己,何嘗不是也變成了前世做夢都不敢想的模樣了?
“王家三哥說他什么都想好了,我最初覺得,他是為了安慰我而已,后來日日和他對弈,竟慢慢發現,他和小時候很不一樣了。有一陣子,我又開始覺得,心里像被水洗過一般,只覺得,挺好的,甚至開始向往,按照舅舅說的,把女醫館開到更多的地方。”
秦念西又不禁想起她那從前世到今生,比任何人,都替她綢繆得更多的青舅舅,他忖度人心的那份本事,真真是叫人不得不心熱,不過是一句話,換得了如今的局面。
她就按那句話那樣活著,自由自在,多好!
“婷姐姐,明年回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秦念西突然問道。
胡玉婷還沉浸在秦念西那些情緒里,突然聽得她這么一問,倒是怔了怔,才明白過來,姑娘明年就要嫁人了,這是在問她,姑娘嫁人之后,她準備去哪兒,可這件事,她好像從來沒想過,只覺著,出了門,就是跟在姑娘身邊辦差,回去了,就是再到君山女醫館去教藥,下剩的,她好像真的是從來沒想過。
秦念西看著一臉愣怔的胡玉婷,笑得極溫和道:“婷姐姐也該想想了,姐姐也該像紫藤姐姐一樣,有自己想過的日子,咱們家雖說不是那高門大戶的顯赫之家,可姐姐想過個什么樣的日子,只要想好了,當是也能過上的。”
看著胡玉婷一臉的若有所思,秦念西也知道這不是一下就能想明白的事,便又丟開道:“姐姐你說,安遠這處也不打仗,我若是到王爺跟前要個恩典,趁著咱們南回之前,把紫藤姐姐的婚事給辦了,不知道能不能成,紫藤姐姐的嫁妝,袁大掌柜早就辦好了,就是不知道那位陳將軍,如今在不在安北大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