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阿娘,凄苦了一輩子,卻只有一個念想,想回到故國,我阿娘,原本也是大云人,奴家不過是不想讓她死不瞑目,僅此而已。”
接下來這位玉瀾的話,若不是因為他著實犯下了滔天罪孽,倒要叫院中幾人都唏噓不已。
早幾十年,北地戰亂頻發,便是連岐雍關這樣的重要關隘,也曾被素苫破關,玉瀾的阿娘董氏,就是在這樣的戰亂中家破人亡,在逃亡的過程中,失了所有的親人,被裹挾著入了素苫,再被玉瀾的阿爹,買進了府中。
關鍵是,這位董氏的祖父,曾是岐雍城的父母官,祖籍西南,但董氏基本上都是在岐雍關長大的。岐雍城這樣的關隘重地,一般都是武將當家,所以董氏祖父素日并不十分繁忙,董氏就是在祖父的掌心里長大的。
此后幾十年的凄苦人生,也是在兒時愉快的回憶中度過的。
董氏剛入玉家時,得過一陣子寵愛,待她懷上玉瀾,不能承歡之后,便被玉家老爺拋諸腦后。
但是被忘記之后,倒讓董氏自在了許多。玉瀾是玉家最不起眼的庶子之一,卻是董氏唯一的支撐,母子倆在偌大的玉家后院過著最平凡的生活,唯一叫玉瀾覺得不同的,還是他阿娘能教他識字背書。
孩子長大了一些,便不再滿足阿娘那有時背了上句忘了下句的書,偷著潛入玉家已經幾乎人跡罕至的書樓里,想看看寫在書上的字,是不是就是阿娘教的那樣。
極其偶然間,玉瀾看到了玉家祖輩留下來的那些據說能混淆雌雄的記載,玉瀾便心生向往,若是自己能學會了,是不是就可以幫著阿娘喬裝改扮,兩個人一起逃回大云,雖然那時的玉瀾,別說對大云了,便是對素苫,也沒有任何概念。
玉瀾上了心,就開始揣度這些典籍,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作為玉家庶子,平日里幾乎已經被除阿娘之外的玉家人忘記,唯獨祭祖的時候,他作為玉家男丁,玉家人丁重新興旺的象征,還是要進祠堂磕頭的,這樣的情況下,玉瀾發現,他們家祖父對祖先的祭祀,好像除了人,還有玉家那些光鮮的過往,那過往里,就有那些典籍。
那些典籍,似乎就只是祖上的榮耀,玉瀾把那典籍偷藏進懷中的時候,那上頭的灰塵,撲了他一頭一臉,嗆得他差點兒露了行藏。
待他看過那功法之后,才明白,為何這門功夫,在玉家只余典籍,再無會者了,因為這功法要成,必要從小兒就苦練一門縮骨功,可這縮骨功若是稍有差池,就會壞了子孫根。
他們玉家,到他祖父那輩,只有他祖父一人,他阿爹更是一根獨苗,人丁不豐,幾乎就要斷子絕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