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立在原地,許久不曾動。
這劇情她已經刷了十好幾次了,而每一次,她都很難過。
她可憐著吳桃香。
雖然明知憐憫這種情緒是廉價的,可蘇音卻沒有辦法不去同情、不去可憐。
那是她身為與吳桃香同樣的女性所能有的、最為深切的感觸。
惜之嘆之,我憐卿憐。
她時常會想,在那個小院里,那漫長的二十余載歲月,吳桃香都是如何度過的?
她有沒有后悔?有沒有傷心?有沒有痛徹骨髓的恨意?
她有沒有幻想過,設若當初不嫁進李家,她的結局會是怎樣?
她又是否知曉,當年對著她海誓山盟、與她詩畫傳情的良人,在撕開畫皮之后,內里是怎樣一個狼心狗肺之輩?
她或許是知道的罷。
蘇音還能想起她化為飛尸的模樣:黑洞般的眼、赤如蛇信的的舌、披散的頭發纏著刻骨的怨恨,在她制造的幻境里,永遠只有冬天。
那是冰冷徹骨的一片荒涼,除了寒意和陰森,什么都沒有。
那應該便是她對那二十余年人生的解讀了吧。
她恨著那個欺了她半生的所謂佳郎。
也或許,她更恨一時糊涂的自己。
可是,在更早的時候,她卻是那樣深深地愛著,愛得很重、很重,重到讓她情愿將自己也拋卻。
而最后,她也確實是被拋卻了。
匍匐在她的良人的腳下,卑微得如同一粒塵埃。
于是,恨與愛、執念與牽掛,將這個可憐女子的命運分成了兩半。而那個化為飛尸、兇狠陰厲的吳桃香,可能才是于她更好的結局。
撕碎曾經可悲的自己、撕碎加諸于身的這無常的命運,以利爪和牙齒,撕碎所有縛鎖住她的一切,將這許多年來的恨與痛,盡情地宣泄出去。
這樣的吳桃香,應該才會死而無憾吧。
可是,蘇音已經沒有辦法一次又一次地殺掉她了。
她下不去那個手。
所以,她選擇了另一個命運里的吳桃香。
消解執念、了卻牽掛,化煙、化雨、化作遍地零落的亂紅,化散在這漫天的春風里。
蘇音知道,這樣做其實很自私。
在沒有征得吳桃香本人同意的前提下,她自作主張地,賦予了對方一個她認為的好的結局。
這是多么自以為是的行徑啊,就好像她蘇音當真是天仙降臨,對著腳下眾生指指點點、予取予求。
可是,不這樣做,她又能怎樣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