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鄭宜人在此,一定能夠聽出,這身量修長的男子的聲音,與電話里的神秘人,別無二致。
看起來,他好像比鄭宜人更不滿陳芷瑜這個人選,此時的語氣中滿是抱怨,卻不知,他抱怨的對象是誰。
嘟囔完了那句話,他便安靜了下來,仿佛是在傾聽冥冥中什么人的聲音,旋即又怒氣沖沖地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
他的聲音很低,但語氣卻極為強烈,似是正竭力壓抑著心底的暴躁:
“你自有道理,一直都有道理。可你不覺得陳芷瑜太顯眼了嗎?上回那個許雅婷就算了,陳芷瑜可是公眾人物,你……”
他陡然停了下來,似是被什么人打斷了話頭。
微涼的夏風掠過窗紗,他的臉隱在暗處,樓下的霓虹光影只能照見他的握得越來越緊的手掌。
然而,數息之后,他的手指一下子松開。
一瞬間,他整個人仿佛都籠罩在蕭索與孤獨之中,喃喃地道:“是啊,時間太久了,她的命格……”
聲音漸低,幾不可聞。
約莫三分鐘后,男人的身形才終是動了動。
這一次,光影恰巧浮匯通能在他的手臂處。
他穿著件黑色短袖T恤,蒼老的、滿是褶皺的小臂,與前端優美修長的手、以及后半部分肌肉分明的大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似乎也發現了光影的照耀,低聲咒罵了一句,伸手從旁邊的衣架上拿起一件連帽黑膠雨衣,卻不曾去穿,只將雨衣折起搭在臂彎處,擋住了那詭異的半條胳膊。
視覺上短暫的遮掩。似乎讓他的心情好了些,他輕輕地吹著口哨,離開了這面窗戶,在房間里慢悠悠地走動著,沒多久,便來到了朝西的那扇百頁窗跟前。
西窗之外,也是一條街道。
這條馬路與夜市成夾角,熱鬧程度卻遠遜于后者,顯然十分靜謐,馬路兩旁的店鋪也稀疏些。
微暖的路燈篩下樹影,男人的視線漸漸抬高,望向了斜對面的足有兩層樓高的全金屬電子門。
大門的上方懸掛著國徽,國徽下鮮紅的“遼城警局”四個大字,夜色中瞧來,格外有一種威懾力。
男人將百頁窗的合頁拉大,眼睛湊了過去。
他的眼珠是白色的,惟正當中的雙瞳黑若點漆,如冰塊里封住的黑曜石,詭異萬狀。
“現代修士啊……”
白珠黑瞳的眼球“骨碌碌”轉動著。
在這雙眼瞳的視角下,遼城警局辦公大樓里,有三團明亮而耀眼的的光斑,分別是藍色、綠色與灰色。
他好奇地盯著那團灰光,呼吸漸漸變得深長起來:“你看那個,你看啊,他和你……”
他沒再說下去。
因為,那個常人聽不見的聲音,似乎正在對他說話,他目中的好奇很快冷卻,白與黑交雜的眼珠子,也漸漸化為了普通人的深棕色。
“你大可不必這樣激我。我還沒到失心瘋的地步。”
他的聲音極冷。
語罷,手指一松,百頁窗“唰”一下閉合,他的聲音也像是閉合了某種情緒,沒有一絲起伏:
“我只是想說,這是意外之喜。有警察修士在此,我這里動靜大些也不會引人注意,你不要將人想得太下作。”
他神情冷地說著,轉身離開了西窗。
夜幕中,“遼城警局”四個鮮紅的大字,忽地閃動了一下,仿佛電壓不太穩,但很快便又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