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的命運,陳愛霖心里泛起一陣酸苦。
自己的命怎么這么渣?未及滿月,娘就拋下他和爹走了,十六年了,一點信息也沒有。爹也夠癡情的,竟然再也沒娶,一個人拉扯著他生活。就連自己的名字,都是他癡情的表證。
爹叫陳慶國,娘叫林紅。
十八年前,陳慶國從部隊復員回到村里,當了青年書記。由于在部隊上學了一手好二胡,一曲《賽馬》征服了在村里插隊的知識青年林紅,兩人相愛,未婚同居,于1978年生下了陳愛霖。生下陳愛霖之后不到一個月,正趕上知識青年回城大潮,也不知怎么,林紅不聲不響,拋下他們爺倆走了。
五年前,陳慶國當上了大隊書記,先是承包了一個磚廠,賺了點錢以后,又在縣城邊上創辦了一個造紙廠。
這個造紙廠生產瓦楞紙,做紙箱用的,主要原料則是農村遍地都是的麥秸。
麥秸這種東西,當時在農村真沒什么大用處,燒火吧太塇(方言,意思是太軟),喂牲口吧牲口還不大愛吃,所以,除了當引火物或者和泥外,一般都堆放在場院里,很多都漚了。
所以,用麥秸當原料,是非常便宜的,基本給錢就賣了。
因為原料便宜,所以造紙廠非常紅火,陳慶國掙了錢,就在城里買了兩套樓房,一套自己爺倆住,一套則給爺爺和奶奶住。
后來,陳慶國見造紙廠的生意好做,就想著擴大規模,在縣信用社貸了一百萬,又建了兩個車間,生意照樣很紅火。第二年,信用社催貸,當時的信用社主任許諾,先還后貸,陳慶國為了不影響生產,就從縣里一個地下錢莊借了八十萬加上從廠里抽出的流動資金二十萬,還上貸款。
誰知道還上貸款以后,信用社主任說什么也不再貸了,說是上面有政策,要收縮銀根。
而“地下錢莊”的日息高達1%,也就是說一天就八千塊的利息,陳慶國當時想著隨還隨貸,利息高點也就高點,只要拿回貸款,也就三兩天的事,利息不過兩三萬,對于一個企業來說,這點錢還真不算什么。哪里想到信用社翻臉無情,說好的話不認了,信用社信用社,信用何在呢?
陳慶國急得什么似的,從廠子里擠出三十萬還了地下錢莊一部分,然后再想辦法四處挪借。可也怪了,所有的銀行都不貸,以前與陳慶國交好的一些企業,也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
錢莊的老板是個社會人,叫于一虎,外號“一撮毛”,陳愛霖清楚地記得,于一虎一臉橫肉,左邊嘴角有一顆黑痦子,而痦子上長了一撮毛,很長,更顯得既嚇人又惡心人。
社會人的心思咱不懂,但陳愛霖覺得他那一撮毛絕對是故意留的,明明能剪掉為什么不剪?那樣不是好看一些嗎?
于一虎天天派人盯著陳慶國,既不打也不罵,反正你去哪里,他們就跟著去哪里,你回家他們也跟著回家,你吃飯他們坐下就吃,不光吃飯,還要喝酒,喝完酒還耍酒瘋,胡說八道,罵罵咧咧。
但是一到休息的時候,他們就走了,并不在你家里睡覺,但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又來了,比上班的還特么及時。
就像喝湯喝出只蒼蠅,真是惡心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