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藝幾十年,不如眼前這個年幼的女郎,素手纖纖,便表現出此般功力。
嵇玉山尚且還在自顧自頹唐里頭,就遇到與他一同來此的謝安,正和他的馬車相對,聆聽里頭的樂曲。
嵇玉山幾乎淚盈于睫,這,這是傳說中先祖嵇康的《廣陵散》?
起初淡深遠,緩緩彈去,細細審之,如同賞氣運筆墨,若不細心領略,自覺無味。
操弦不諳斯曲,如入山**上,而不視其美也。
靜中消遣,幾帶起,幾撥刺,臞仙作秋鴻,竊而用之。
妙在不疾不離,就入亂后,一收痛快。
此乃嵇康《廣陵散》被后琴學大師所評論的贊美之語。
而野史記載里頭也是如此一說的。
嵇康於孤館清夜彈琴,而遇神人世間所授,調用黃鐘慢二,仍借林鐘宮音,調亦神奇,意亦深遠,音取宏厚,指取古勁。彈宜和緩,撥刺尤宜平靜,抑揚頓挫,起伏虛靈,細心靜作,自有神奇之韻,非泛曲與其比例也。至於用調,實法古而非立異也。
在座諸人或許從未聽過失傳的《廣陵散》,但是的的確確沒有一人不曾不知這曠世名曲。
康帝不知何時已然失色的站立起來,中宮娘娘神色不變,卻美目中暗自留意,外祖父為了培養這嫡出的大娘子,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思,才能有這般玲瓏剔透的絕頂女郎的存在,將來又能配給誰家兒郎?
當是時,中宮娘娘稍微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褚幼安,此乃她的親弟弟,尚且沒有說妻,而后又搖了搖頭,弟弟雖然也是一表人才,可是與謝令姜比而言,卻顯得黯淡無光,而后已目光又掠過了桓溫嫡子桓熙,看向了王家大郎王知玄,此兒還算是風神毓秀。而后立在那里的阮遙集,忽然含笑的同中宮娘娘對視一眼,褚蒜子一時便覺得有些好笑。而后只好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余姚郡主此時已經不想再呆在這里了,便哭著自己跑了下去,準備換衣裳了。
可謝令姜正演奏到最激烈的情境,仙樂裊裊如行云流水,琴聲錚錚有鐵戈之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氣勢正在滋長,仿佛兵臨城下,而后不由得使人暢想到當年所發生的事情。
謝令姜手下的黑漆木正在以極為奇怪的方式漸漸消失,而琴弦崩斷,就如同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一樣,擁有地動山搖之氣勢。
自然還有不知道嵇康何者人也的女郎郎君,便想要問身邊的長輩,可是長輩眼底都已經濕潤了,幾乎是惶恐不安和悲愴感人了。
誰不回憶嵇中散呢?那般空谷幽蘭之絕世君子,如同美玉一般,絕世而獨立。
嵇康拜師黃老,極為崇尚玄學,精于笛,妙于琴,善音律,好仙神。
當年曾經游覽天臺,觀東海日出,賞仙山勝景,訪太公故地,瞻仙祖遺蹤,見安期先生石屋尚在,河上公坐痕猶存。
至女巫之墓,墓與屋相連,人與鬼同居,乃嘆曰:“陰陽兩界,實一墻之隔耳”。
遂夜宿仙臺,見月光瀉瀉,清風徐徐,碧波蕩蕩,仙島渺渺,天臺巍巍,星漢迢迢。贊曰:大美不言,真人間仙境也!忽聞谷中琴聲幽幽,玄樂綿綿。尋聲覓去,至一茅舍。屏息靜聽,恐亂仙音也。
曲終,一清麗女子開門曰:“先生光臨寒舍,不勝榮幸。請入內稍坐。”
康喜遇知音,欣然入室。備茶對坐,方知是谷中女巫。雖人鬼殊途,竟一見如故,徹夜長談。或論天地自然生死輪回之法,或證詩詞音律琴棋書畫之妙。談至興濃,康曰“敢問神女所彈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