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西面本是無水,武帝為顯皇家氣概,與民同樂,繼位時,便命人沿著城墻外郭挖得一條渠道,將南城曲江池中的湖水引入各城之中,這延福坊的各大東家便借此,在坊內開得一條寬約七八丈的河道出來,名為夜蘇河,喻作蘇州夜景之意,以供游水玩樂。
這條河流由西墻渠道引出,走勢漸緩,在延福坊坊中,窩成一大片泓如鏡面般的水潭,每到夜晚,很多花舟小舫張燈結彩,在湖面上隨意漂動,遠遠望去,便如同水晶天宮一般奪目耀眼,十分寫意。
每艘舫舟之上,都標有樓號院名,百姓們都知道這上面做的是什么生意,不過盛唐文風開放,也沒有人會指指點點,甚至不少朝中重臣,貴族王公都會來此賞花尋歡。
夜蘇河東岸,司輕月望著不遠處一座足有五層高低的花月樓,不自覺地動了動喉嚨,這樓,簡直比洛陽林宅之中的華樓還要顯貴。時辰尚早,這延福坊內還有些冷清,樓門也是半掩半閉,但看這玉砌的樓階,就連司輕月也知道,來此處者,非富即貴。
“喂,為什么要挑這間樓店,”陸凰兮不知從哪弄來一頂白紗斗笠遮住顏貌,加上一身白裙,隱隱可見的曼妙身姿,整個人都是透著一股仙氣,與這煙柳之地極不相稱,“我們倆可沒錢給你在此胡鬧,到時候被人逮住了,你自己想辦法!”
“嘿嘿,跟我來就是了,小爺今天高興,帶你們見見世面!這錢,我掏了!”
慕云微微笑之,搖著扇子向花月樓款款步去,配上一身白袍紅杉,渾脫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倒與此地極為相配。
“哼,輕月,待會我們就要最貴的房間,最好的酒菜,看他拿什么出來抵給人家!”
一路上,陸凰兮都對來延福坊之事有所芥蒂,恨恨聲出,瞬間便打破了那份出塵之氣,司輕月無奈笑了笑,便與陸凰兮跟了上去。
三人來到樓前,早有樓中伙計出來領馬收韁,動作利索得很,又有渾身打扮清爽的知客將三人迎了進去。
花月樓是木制建筑,一般的木制建筑要修到三層以上,就會緊縮樓層間距,以保證樓體穩定。但這花月樓的樓距卻很高,每層足有兩丈多,甚至站在樓前,都能清楚地看到樓后方的那片湖光。
進樓后,司輕月便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伸手似是無意識地拂過門旁那根極粗的樓柱,抬手一聞,確認了自己的判斷,這幢樓的木材,與松島上的松室是同樣的品類,蘭香木,這種木料極為昂貴,要蓋得這么大的一座樓,少說也得花去千把萬錢,上萬兩黃金,心中暗暗咋舌,這間樓店的主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此時天色尚早,但一樓的大廳里已經坐著不少客人,迎面一方約莫丈許的圓臺上,一位衣著清雅的姑娘正在撫琴,琴聲淙淙,便是司輕月聽來,都是覺得不錯。
“去釣月閣!”
慕云向周圍望了一圈,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便向那知客淡淡說道。
那知客聞言,先是一驚,隨即又復躬身下去,碎步引著三人直上五樓。
花月樓五樓整層,只有兩間極大的閣間,三人進得靠東的一間后,那知客輕輕掩上閣門,便是退了出去,慕云搖著步子癱坐在了一張以白色獸皮鋪墊的軟椅之上,而司輕月則是被那巨大的落地欄門吸引,拉著陸凰兮到得閣外樓臺上,倚欄而坐,興奮地打量著整個長安的景致。
陸凰兮倒是沒有司輕月那么興奮,她目光微垂,發現欄桿下竟用朱彩金漆描著云月的紋案,不由得想到這間花樓,連細節處都作得如此別致,這背后的主人絕非一般商人,說不定便與皇家有些關系。
“輕月,”陸凰兮故作一臉歡喜地喚過司輕月到得樓臺遮簾一側,隨即低聲儼然道:“這樓里,有古怪!慕云他......或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