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漢桓帝終年三十六歲。
他在世時,宮女多達五六千人,卻未能留下一個子嗣,只能讓河間國的解瀆亭侯劉宏繼位。
而這位劉宏,就是日后鼎鼎大名的漢靈帝。
天子年幼,需要學習儒術,于是下詔給太傅胡廣及三公,要求他們選精通《歐陽尚書》、《桓君大小太常章句》而素有盛名的人。
三公舉薦了三人,都是天下碩儒,分別為宗室劉寬,汝南張濟,還有就是楊賜了。
也難怪王儼會一臉的與有榮焉。
……
堂內,端坐著一名年邁長者,雖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一舉一動溫雅如玉,氣質不俗。
“爺爺。”楊信規矩行禮。
他打量對方一眼,心中恍然:這么看來,我這張臉和彥祖無關,純粹是家族遺傳……只是可惜,所謂有得必有失,和重生前相較,重生后的顏值,卻是斷崖式下滑了。
楊賜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反倒端起茶碗,慢條斯理地喝茶。
楊信雙手垂下,眼觀鼻鼻觀心,一幅乖寶寶模樣。
良久,楊賜微微點頭,面露滿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自家這長孫被羌人擄走,多經磨難,不止身體健壯不少,心性看來也大有長進。
“我聽聞,你歸來后,每日跑步、跳遠、投石,甚至做了一座木人樁,苦練擊劍。”楊賜又喝了口茶,“子正想讓你學習楊氏家學,你卻言‘志不在此’。那我想問問你,你志在何處?”
子正,是王儼的字。
“孫兒的志向,”楊信神情恭順,但剛一開口,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是——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這一番話,口氣極大,擲地有聲。
房間陷入安靜。
不止楊賜,就是王儼聞言,也是表情一僵。
楊信則神態自若。
他是故意為之。
弘農楊氏世代習儒,是經書傳家的儒學望族,楊信想要棄文從武,在族人看來,絕對是離經叛道之舉。
因而,為了說服家長,他早早做足了準備,要先聲奪人。
“天下承平日久,哪有什么大廈將傾?”楊賜皺了皺眉,覺得這孫子,嗯,這孫兒口氣太大,有點危言聳聽。
“天下看似安寧,實則危若累卵。”楊信早有準備,口若懸河道,“北方,檀石槐一統鮮卑,大勢已成,年年犯邊;西面,西羌屢叛,抄掠三輔;南方,諸蠻難治,兵燹不止;東邊,夫余那彈丸小國,竟也敢侵我疆域,雖被擊退,野心猶在。這天下,何曾有過一日安寧?”
楊賜沉默,久久無言。
他沒法反駁,因為楊信所說都是事實。
……
別說楊賜了,楊信自己查閱時事時,也是嚇了一跳。
放眼大漢十三州,東南西北竟無一處安寧,再算上那即將崛起的太平道,這大漢真可謂內憂外患了。
末世氣象,不外如是。
“爺爺,朝廷不缺儒生,缺的是將帥。”楊信聲音鏗鏘,朗聲吟誦,“——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楊賜重復一遍,良久,喟嘆一聲,點了點頭,“子正,將那個拿出來吧……”
“那個?”楊信正說得有點口干,聞言一愣。
“喏。”王儼點頭,托了個木盤,鄭重地遞到楊賜面前。
木盤上,是一冊污跡斑斑的竹簡,古樸陳舊,似乎還沾染著黑色血污。
楊賜起身,取過那竹簡,一面遞出,一面囑咐道:“抄錄一份,然后還回去,可別損壞了。”
楊信不明所以,接過看了一眼,竹簡上是兩個先秦古篆。
“霸王?”他疑惑地念出聲來。
“這是一卷煉體術。”楊賜道,“來自西楚霸王項藉。”
“楚霸王?”楊信面露駭色,旋即大喜,“爺爺,此物——從何而來?”
他又驚又喜。
項藉,可就是鼎鼎大名的西楚霸王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