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竭力伸出手臂,猛地向上探去。
咔嚓一聲脆響,手中扣著的晶壁崩碎。
本就是在苦苦支撐的衛淵似乎不敢置信,心中一瞬間的懊悔和痛恨浮現,五指拉了下,終究還是無能為力摔下,伸出手,真實的天空距離他越來越遠,這個時候,衛淵反倒是安靜下來,化作了更大的決然。
掌中長安劍化作最后的寒芒,猛然旋身,將長安劍朝著后面飛射。
衛淵自身被反震之力砸向上方。
舍去了劍。
迎著那些誕生在這至陽之底的敵人廝殺過去,雙目怒睜,帶著一個人的孤勇和決然,帶著五千年的孤苦都不肯休憩的瘋狂和倔強,每一拳砸落,便有精純雷霆在體內奔走。
突而,被他這瘋狂逆著沖擊的力量攪動,整片雷火之源的元氣逆著絞殺,衛淵瞳孔收縮,咬緊牙關,打算像是過去每一次那樣,硬生生扛下來,沒關系,不會死的,沒關系,只是稍微痛苦了一點。
沒關系,我能熬過去。
沒關系,所以,沒有問題……
一只手掌突然按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下。
‘阿淵啊,難道忘記我的話了嗎……’
衛淵呢喃:“夫子……”
似乎只是錯覺,也或許是死亡前最后瘋狂時候留下的印象,無數的雷霆烈焰襲來,高大的老者低語含笑:“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
周圍的雷火似乎不再無法忍受。
衛淵下意識伸出手,儒家氣機流轉,身后仿佛有一位身材高大卻氣概溫和的老者,和自己的弟子一同伸出手,一老一少,嗓音同時開口:
“……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
“儒家,說卦——”
“逆數先天。”
雷火,頓止。
‘淵是我的弟子,所以,丘絕不會按照我的秉性去改變他。’
你該是南山之竹啊。
雷火變卦,水火相交,天地自生。
衛淵伸出右手,猛地一拉,掙扎著恢復意識,但是背后根本沒有那老人,但是,不知為何,肩膀上仿佛有老人手掌按過之后的溫暖,他回頭看,然后重新轉回頭去,咬著牙,踏足在了這雷火交錯化作的晶壁上。
身體內,儒家的力量逐漸地潰散了。
一道道雷火心魔之影砸落。
衛淵抬手抵抗,伸出手臂,打算強行接下這一招。
金色的光芒自眉心生出,化作佛門浩瀚的流光,從容不迫地落下。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寬厚的僧人聲音響起。
衛淵怔住,而后抓住心底的一縷靈光,雙手伸出,背后仿佛有當年那桀驁不遜卻又堂皇正大的僧人同時伸出手,四只手交錯,手指變化,佛門大覺,無畏金剛印。
心神合一,以破外魔!
僧人留在了過往,但是寬厚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重新將他往上托起,回過頭的時候,虛幻的僧人笑容燦爛,一如當年。
‘貧僧玄奘。’
‘你要和我一起西行嗎?’
玄奘圓寂的時候在他的眉心點下的佛門氣機崩碎。
衛淵終于明白。
他回過頭。
前方的雷火化作了另一種火焰,少年道人持拿九節杖走在他的前方,腳步頓了頓,回過頭,微笑著看著他,而后,這伴隨著太平要術的核心,緩緩消失不見。
‘阿淵,知道嗎?’
‘糧食,是甜的。’
曾經經歷的一切,最后的底蘊,化作了和故友最后的徹底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