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四年六月初一的朔朝上,滄州刺史盧子善當眾彈劾芮國公豆盧寬。
痛斥其欺君罔上,罔顧禮法,敗壞人倫,并列數五大罪狀,按律當抄家沒族。
不少聞風而來的大儒,學士,也紛紛諫言要求皇帝重責豆盧氏,稱功過不可相抵,應當遵循唐律法辦。
豆盧寬大驚之下,當場俯首認罪,李世民感念其功勞,削去其芮國公的爵號,發配至嶺南,無令不得回京,又考慮到豆盧寬年紀畢竟大了,特許他攜子同往。
而集雷霆之力達到目地的范陽盧氏,也并未有做過多的深究,豆盧氏的沒落已經注定了,除去那些在朝會上彈冠相慶的言稱禮不可廢的儒生,滿朝文武皆閉口不言。
其中,又以中書侍郎,御史大夫,虞國公溫彥博心情最為復雜。
在他看來,范陽盧氏能準確的抓到豆盧寬欺君媚上的證據,那自然是拆穿了興慶宮的事,但出人意料的是,盧子善全程都未提到關于自己的半個字。
溫彥博絕對不會認為是范陽盧氏害怕與溫氏其沖突,就今天這陣仗,什么瑯琊王氏,博陵崔氏,趙郡李氏都冒了出來針對豆盧寬一大家子,溫氏又有什么能耐與他們正面相抗?
所以下了朝會,溫彥博主動找上盧子善,希望套套近乎,看能不能順便套點什么話出來。
事實上盧子善就等著他主動送上門,范陽盧氏剛拆穿了豆盧寬的把戲,面上無光的可不止是整個豆盧氏,連帶著早先替豆盧寬打掩護的太上皇也顏面掃地,這時候再去找太上皇談外甥女九江公主的婚事,必然會適得其反。
“虞公。”
盧子善客客氣氣的朝溫彥博一拱手,態度既不算冷淡,也談不上熱情。
但他越是這樣,溫彥博心里就越是忐忑,說到欺君罔上,他才是這件事的主謀,畢竟那條王鮪魚是他溫彥博送進興慶宮的。
惴惴不安的溫彥博干笑著四處打量了一眼,裝作心不在焉的問道:
“子善兄何時回滄州赴任?”
盧子善意有所指的笑道:
“怎么?虞公也惦記滄州的水產?好說,回頭就讓人送些到虞公府上,不知虞公是喜歡大魚呢還是喜歡小蝦?”
溫彥博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對方這是在赤裸裸的提醒自己,不過都是混跡于朝堂的老狐貍,既然方才沒有明確點出來,那事情必然是可以遮蓋的,無非就是權衡利弊四個字罷了。
“這就要看子善兄的意思了,你子善兄送什么,那彥博就吃什么。”
溫彥博的意思也很明確,有條件你只管開便是。
盧子善笑得十分和煦:
“回頭老夫會讓舍弟親自送些水產到虞公府上,聽聞愚公與太上皇向來親密,不如替老夫送些進宮,就當是賠罪如何?”
溫彥博聽罷,心下微微有些明悟,看來范陽盧氏放自己一馬的目地,是想讓自己做這個和事佬啊。
于是爽快答應道:
“那是自然,太上皇雖然老當益壯,但偶爾食些松軟易克化的魚腩也大有裨益…”
就在外頭兩個狐貍一樣的臣子正在達成妥協時,已經來到武德殿的李世民,心情卻是大好。
這位皇帝陛下絲毫沒有因為手底下的臣子欺騙自己感到憤怒,此刻他正拿著一本書冊在手上翻閱。
當翻到記錄芮國公豆盧寬那一頁時,隨意拿筆在上面劃了兩下,這代表著大唐又少了一位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