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特斯也不知道,他們放的一把大火,竟會導致赤河部猛攻北寨。
沒有人能窺見戰場的全貌,因為沒有一個居高臨下的位置供人俯瞰成千上萬人廝殺、受苦和死亡。
對于大部分人而言,戰爭只發生在自己周圍五十米內。
棋子看不到棋盤,士兵是棋子,溫特斯也是棋子,杰士卡同樣是棋子。
只有寥寥數人可被稱為棋手:白獅亞辛、塞克勒、阿爾帕德……但是就連他們也看不到棋盤的全貌。
所有人都只是在眼所能見、心所能知、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掙扎。
拿博德上校來說,他只想著如何守住北寨。大計劃如何,他既不了解,也不在意。
赤河部猛一發力,北寨守軍的傷亡陡增。
博德上校驚訝地發現,外面的赤河部竟擁有相當數量的火槍手,要知道有的赫德部落還在用骨箭、石箭。
連北寨守軍也沒有火炮,而圍攻北寨的赤河部大軍居然推出四門火炮——雖然打得不太準。
戰斗進行一整天,赤河部欺負北寨守軍缺乏重火力,推著楯車抵近,有條不紊地填埋壕溝。
博德上校則趁夜帶人翻出寨墻,把填進壕溝的土再挖出去。
赤河部大軍發現帕拉圖人出寨,立刻派騎兵沖殺。
雙方你來我往,摸黑亂戰一通,各自丟下百來具尸體撤退。
……
今日拂曉,荒原上泛起薄霧。
近萬赤河部士兵再次于北寨外列陣,他們當中大部分人選擇下馬步戰。
大部分赤河部士兵提著角質的反曲復合弓,少部分人扛著重型火槍。
霧氣對這兩種武器都不好,復合弓會開膠,而火繩會更容易熄滅。
但是想到敵人也承受著同樣惡劣的環境,霧水也就沒有那么令人難以人受了。
隔著薄霧,博德上校看不清敵人的布置,但他很清楚會是什么樣。
顯然會有楯車,這是赫德人的傳家寶。
應該還會有一些梯子,昨日赫德人已經把幾處塹壕填平,連寨墻的木頭都被拔走不少。
還有鐵鍬和鎬頭,這兩樣家伙什雖然不起眼,但很能說明問題。
最讓博德上校頭疼的是火炮,外面的赤河部主將已經發現他的手下炮術拙劣,實在沒什么威脅。
所以赤河部主將迅速改變戰術,不再拿實心彈從兩百米外轟。
而是把火炮搬上楯車,拖到四十米以內用葡萄彈清洗寨墻。
寨內寨外,肅然無聲。
“你不錯。”博德上校面無表情站在寨墻邊,在腦海中自言自語:“但我也不錯。不出點血,別想拿走北寨。”
“亞哈奇!亞哈奇!”墻外的赫德人開始齊聲吶喊。
“亞哈奇?”博德上校抓起一團枯草,擦了擦手掌,隨口問身邊的通譯:“什么意思?是敵人主將名字嗎?”
丹內爾——原商戶、現通譯、被強征入伍的雙語人才——哭喪著臉回答:“亞哈奇應該是幼獅的意思。[哈奇]就是小孩子,[亞]是獅子,亞辛就是白獅。至于是不是敵人主將的名字,我也不清楚。”
“幼獅?”博德上校挑起眉頭:“難不成還是蠻酋亞辛的兄弟?不過可沒聽說他還有弟弟……”
號角聲響起,外面的赫德人開始朝營寨推進。
博德上校揮了揮手。
軍旗搖動,帕拉圖火槍手走上寨墻,各自選定位置架好火槍,并將火繩掛上夾具。
赫德人推進至一百米。
軍鼓手開始敲急促的鼓點,火槍手輕輕吹紅陰燃的火繩梢,隨后扳開火藥池蓋。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待槍聲一響,便宣告今天的殺戮正式開幕。
突然,外面傳來一連串急促的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