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特斯輕扯韁繩,微微點頭。
赫德人不用鐵嚼,好在溫特斯過去也不用。
兩人先是慢走,速度越來越快,最后幾乎是縱馬疾馳,一路奔行到河畔。
河岸上扔著一堆衣服,水里許多男人在打水仗。
打水仗的人看身量都是成年男子,此刻玩得卻像孩子一樣。
“走呀!”小獅子跳下馬鞍,興奮地脫著衣服:“我們也下去。”
剛剛扯下袍子,小獅子突然想起溫特斯腿腳不便,又幫著溫特斯下馬。
溫特斯明顯有些猶豫,但他沒有拒絕。
他慢慢脫掉衣服,疊放好,搖搖晃晃地走入河水。
河水冰涼,在觸碰的一瞬間令人全身汗毛直豎。
可是一旦適應水溫,就沒什么大不了,反而讓人感覺舒爽。
溫特斯越走越深,水的浮力降低了他左腿的負擔,使得他左腿的酸痛感稍微減輕。
沒錯,就是酸痛。他不感覺疼,只是有一種過度疲勞般的酸痛感。
水里的男人們沒注意又有兩人加入進來——實際上一直都有人加入進來——他們大呼小叫地打水仗,還在水里摔跤、摸魚、游泳。
溫特斯捧起河水,緩緩擦洗身體。
身旁的男人大笑著撲騰過來,揚了他一臉的水。
溫特斯的全身肌肉倏忽繃緊,他猛地抬頭看向對方。
面前的男人尚未意識到溫特斯隨時會暴起傷人,仍在大笑著朝他揚水。
溫特斯卻愣住了。
因為這個朝他潑水、如同孩子一般歡笑的男人,正是荒原的英雄、諸部的勇士、赤河部的首領——白獅。
兩個在戰場上你死我活的敵人,就這樣赤身**地相見了。
溫特斯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白獅身上的傷疤所吸引。
白獅的身軀幾乎已經被摧殘成篩子,沒有一塊超過兩個手掌大的地方是完好的。
最多的是箭矢留下的斑點,然后是刀劍留下的條痕,以及幾處觸目驚心的槍傷。
可是溫特斯他自己呢?和白獅也一樣,只是傷痕少了一些罷了。
白獅察覺到面前之人的異樣,他扶腰喘息著,笑問:“[赫德語]我怎么沒見過你?”
溫特斯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能聽懂他也沒法回答。
白獅是第一次與他見面,而他已經是第三次與白獅見面。
只是前兩次雙方是不共戴天的敵人,他的面龐都隱藏在頭盔下,“坦誠相見”還是頭一回。
沉默就像無形地聲波,向著四面八方飛速擴散。
玩水的男人們一個接一個停下動作,所有人都感覺到氣氛的變化。
剛剛還滿是歡笑聲的河畔,霎那間死一般寂靜。
空氣就像凝固住了,所有人都望著白獅,還有白獅面前那個陌生男人。
“[赫德語]我抓到魚了!”小獅子的腦袋從水里鉆了出來,一尾細鱗鮭魚在他手上死命掙扎,他歡暢大笑:“[赫德語]看看這是什么!”
沒人說話。
小獅子甩了甩頭上的水,笑容變得僵硬,他發現情況不對。
“[赫德語]哥!咱們烤魚吃啊!”小獅子攥著魚尾撲騰到白獅身旁,語速飛快地解釋:“這就是我和你說的人。”
白獅溫和地向陌生男人點了點頭,招呼其他人:“[赫德語]別擔心,一點小誤會。”
周圍的人這才放松下來,他們繼續玩水。但是氣氛已經變得奇怪,回去不原本的樣子了。
白獅嘆了口氣,再次向溫特斯頷首。
他慢慢走向河岸,在岸邊的沙灘上坐下,讓風吹干他身上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