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掛墜盒和木雕。
最后,他從上衣的暗袋里摸到一枚小鐵盒。
溫特斯掰開小鐵盒,里面是一束銀灰色的鬃毛。
他輕輕撫摸著強運,突然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從死里逃生之后,他就沒再哭過,一次也沒有。
但是此刻,仿佛內心的堤壩終于崩潰,溫特斯哭得像無助的孩子。
他靠著墻,一點一點坐到地上,越哭越兇,最后幾乎是在嚎啕大哭。
樓下的愛倫和斯佳麗發現了樓上的異樣,斯佳麗想要上樓查看,卻被愛倫攔下。
愛倫靜靜地遣走家里所有的仆人。
夏爾和戈爾德也回到一樓——夏爾也在低聲抽噎著,戈爾德嘆了口氣,把他領到院子去了。
然后,愛倫挽著女兒出門散步。
米切爾宅邸變得空蕩蕩的,沒有留下其他人。
當愛倫和斯佳麗散步歸來時,溫特斯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的眼睛還是紅的,但是已經沒有什么大礙,儀容也恢復到之前的模樣,就是左腿還有一點不靈便。
“我又能流眼淚了。”他說。
“今天晚上吃我拿手的燉雞。”愛倫回答:“您洗過澡之后,請去劈一點木柴。”
……
又是一個禮拜日,清晨。
按照過去的習慣,公教徒一早就該趕往鎮上教堂,參加儀式。
但是自打一伙潰兵將鎮中心變得面目全非,就沒人再去了。
教堂的金銀祭器被搶劫一空,安東尼神父被活活氣死,教堂本身被一把火燒得精光,就連死人那些潰兵也不放過。
棺材被掘出來,陪葬的器物被拿走,亡者的尸骨則散落在墓園各處。
戰亂不過三個月,慘象就全都露了出來。
“就勉強活著吧。”人們都這樣說:“活一天算一天。”
米切爾莊園的角落,一個男人正在劈柴。
他**上身,只穿一條褲子,露出手臂上和胸膛上觸目驚心的傷疤。
每次劈砍的過程,他身上的肌肉就像水銀般涌動。
看起來他沒用什么力氣,但是合抱粗的木段在他面前也是被一劈兩瓣。
房檐下面劈好的木柴幾乎堆成一座小山。
但男人還是不知疲倦地劈著柴,
戈爾德從那人身后悄悄走過來,老海盜手足無措、猶豫再三,終于沖著那人的背影開口:“大人,你不需要自責。”
溫特斯繼續劈柴,沒說話。
“您劈得柴,都夠米切爾家用一百年了。”戈爾德找了根樹樁坐下,絮絮叨叨地說:
“我也不會說話,您能聽懂我意思就行。
您想想看,您要是不來狼鎮,仗就不打了嗎?
您不來,誰帶著狼鎮的民兵被征召?那不就是老米切爾先生嗎?
老米切爾先生帶兵,有您帶得好嗎?那下場不是更慘嗎?
就像我當年做海盜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不搶他們,他們就不被別人搶嗎?該死,早晚要死。碰上我,就說明神對他們有安排……”
說著說著,戈爾德突然啐了一口,埋怨自己道:“嗨!我這說得都是什么玩意……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就行,用不著自責。碰見您,已經是他們走運。”
“我不自責,戈爾德。”溫特斯揀起一段木頭,擺在樹墩上:“我在想別的事情。”
木頭“砰”的一聲被劈成兩瓣。
“那就好。”老海盜訕訕地站起來:“咱們差不多也可以走了。狼鎮的事情就留在狼鎮,咱們回維內塔。”
“戈爾德。”溫特斯頭也不回地問:“你為什么幫我?”
“我?我也不知道。”戈爾德坐回樹樁,想了好半天,才悶聲悶氣地說:“我……我是家里的小兒子,父母都是佃戶。養不起我,就把我送到船上當水手。船上的生活很不好,船長欺負人,水手也欺負人。我在船上,就是最卑賤的那個。
要是船長能把我當個人看,我寧死也要追隨他到天涯海角。要是其他水手能對我好一點,我也無論如何不會背叛他們。后來那艘船被搶了,海盜問有沒有人要入伙,我答應的時候一點也沒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