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凱瑟琳眉心緊蹙:“納瓦雷莊園的開銷,難道還要走納瓦雷商行的賬目嗎?當然要有兩本賬!”
不僅溫特斯陷入沉默,就連旁聽的愛倫也若有所思。
“一本賬和兩本賬還不是主要問題。”安娜拿著賬冊給溫特斯看:“米切爾先生用的是單列結賬法,支出、收入都記在一起。很原始,也很難體現出資產的具體數字。”
“虧您還是維內塔人,連復式記賬法也不懂。”凱瑟琳乘勝追擊,對著M先生窮追猛打。
其實溫特斯還是懂一點的,但他沒精力負責記賬,便統統扔給了皮埃爾。
安娜輕輕牽著溫特斯坐到桌旁,繼續耐心地訊問:“我還看到一些很奇怪的項目,[發放耕牛一頭]、[發放犁車一副],這些都是白發下去的嗎?”
溫特斯解釋道:“也不是白發給他們,他們到收獲的時候會繳納糧食給我。”
安娜握著愛人的手,輕聲說:“我不懂你為什么這樣做,但如果是像現在這樣下去,體現在賬目上就是凈虧損。一門不停虧損的生意,無論它是什么,都一定做不長久。”
“那我該怎么辦?”
溫特斯·蒙塔涅,從小到大都是作為一名純粹的軍人被培養。
若是讓他訓練士兵、上陣搏殺,他絕不會心虛畏懼。可是眼下的情況,他的確不擅長應對。
而且溫特斯現在已經沒法正常思考,因為安娜正握著他的手,他滿腦子都是安娜的體溫,臉頰已經不受控制地漲紅。
“可以算成借款,這樣你的資產就還是平衡的。”安娜尚未注意到愛人的情緒變化,她仔細地講解:“雖然賬目上的凈資產會減少,但并不是單純虧損。”
“但是他們沒錢還。”溫特斯費勁地回答。
“沒關系,可以慢慢還。還二十年、三十年也沒關系,利率定的低一點也沒關系。對于你而言,你總歸都是要發給大家。但是你的負債借貸表上會有所體現。”安娜溫柔地望著愛人。
突然,安娜也察覺到溫特斯的情緒變化,她像摸到烙鐵一樣飛快地松開手。
溫特斯松了口氣,輕輕咳嗽了幾下。
愛倫和凱瑟琳或許察覺到,或許沒察覺到,但是她們沒有作聲。
安娜拿起紙筆,開始給溫特斯計算:“如果債務能穩定地償還二十年、三十年。即便年息只有5%,最終的利息也會比債務本身還要多。那這筆債務便是有利潤的,甚至可以出售。如果有人愿意接手,你甚至可以用這筆債務抵押出現款。”
“這……這不是成了包稅官?”溫特斯猛然驚覺。
“你也可以不抵押出去,這只是一種債務的使用方式。”安娜有條不紊地繼續問道:“還有另一項很重要的資產,土地。土地是很關鍵很重要的資產,你為什么要將土地無償發放出去呢?”
溫特斯嘆了口氣,簡單講了講新墾地的情況和逃荒難民的難處。
在溫特斯看來,新墾地有大片荒地,為什么不允許私自開荒?歸根結底是因為利益。
因為莊園主們和新墾地軍團的利益,開荒被限制,地價被推高,變相強迫所有無地農夫變成佃農和雇工。
如果允許私自開荒,地價會跌到谷底,各大莊園也不可能再募到長工、佃戶——沒有農夫不想擁有自己的土地。
這種現狀不一定是有人刻意為之,但是擁有權力的人追逐著利益,漸漸演變成新墾地的現狀也不令人奇怪。
安娜、凱瑟琳和愛倫認真地聽著,尤其是愛倫——她可是一位大莊園主的夫人。
但是愛倫沒有為莊園主們辯解,她只是靜靜地聆聽。
這是溫特斯首次把自己的思考告訴其他人,他甚至沒和皮埃爾說過。
“你認為農夫的利益比莊園主和軍團的利益都重要?”凱瑟琳一針見血,雖然她其實不了解新墾地的歷史沿革。
“我認為所有人的利益都重要。”溫特斯想了想,回答:“但是有權力者不該榨取無權力者的血肉骨髓,他們也是努力活著的人。”
安娜想了想,總結道:“歸根結底還是土地,土地永遠是重要的資產,對于任何人都是如此。那你可以把狼鎮的所有荒地都劃入你的賬目里。這樣,你的生意就有了一大筆凈資產和本金。甚至可以進行不動產抵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