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役營的名聲傳得很快,甚至有圣克鎮的行腳商趕著馬車來進貨。
薩木金無情地摧毀著農村地區“一家一戶”式的生產傳統,但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這點,他只是在竭力維持勞役營的運作罷了。
伊萬雖然是薩木金的“幫兇”,但他也沒能從更高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說真的,他只是在做活換口糧、抵扣工時,再順便賺點錢罷了。
伊萬檢查過前一天的產品,挑出其中明顯質量不合格的——馬馬虎虎的他甚至都給放過去,但有些囚犯實在是太過分。
查驗完畢,他照例去各囚室巡查。如今的伊萬與其說是囚犯,不如說是半個看守。
一名真正的看守走過來,親熱地拍拍他肩膀:“伊萬老弟!”
“怎么啦?哈米爾長官?”伊萬聽見聲音就知道是誰。
“薩木金長官讓你過去。”哈米爾小聲附耳提醒:“蒙塔涅大人來了,點名要見你。”
伊萬惴惴不安地走向營所,一路不停地胡思亂想。最終,他走到薩木金的辦公室外,猶豫好久才艱難敲門。
“請進。”是薩木金長官的聲音。
伊萬咽了口唾沫,推門而入。他見到薩木金長官和“蒙塔涅大人”正在開心地閑聊。
溫特斯聞聲轉身,再次見到這個以酗酒和打老婆出名的熱沃丹軍士。
溫特斯仔細打量前軍士——對方已經瘦得脫形,能看到的脖頸、肩膀、手腕全都是皮包骨頭,舊衣服穿在身上就像破布掛在樹枝;唯獨一雙手特別粗大,指關節高高地腫著。
“你就是那個喜歡打老婆的伊萬?”溫特斯微皺眉頭,問。
伊萬在夢中都會因為這個聲音驚醒,這個聲音的主人曾把他像死狗一樣拖出房間,一拳砸碎他三顆槽牙。他渾身一顫,不敢回答。
這倒是伊萬冤枉溫特斯了。那天晚上揍伊萬的明明是皮埃爾,溫特斯只是問話,他還讓皮埃爾輕點來著。
不過伊萬的記憶早已混淆,所以他認定是血狼蒙塔涅,而這個誤會可能到死都不會解開。
見對方的瑟瑟發抖的模樣,溫特斯嘆了口氣。
他頗為感慨對囚犯說:“你夫人可真的是……了不得。聽說你還活著,你夫人抱一個小孩、牽一個小孩,天天堵在駐屯所門口請愿,請求赦免你。每天從早堵到晚,我也不知道她吃什么、喝什么,簡直是煩不勝煩。”
聽到溫特斯的話,伊萬目光呆滯,四肢僵硬,如同靈魂被擊碎。
“你們夫妻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溫特斯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問:“我聽說你每逢酗酒必打老婆,打得街對面鄰居都能聽到。就這樣,你夫人還不離不棄的。而這樣好的老婆,你又隔三岔五就要打。到底你中了邪,還是她中了邪?”
伊萬深深地垂下頭。
溫特斯轉身看向薩木金:“這是你們帕拉圖人的什么特殊風俗嗎?酗酒、打老婆、對方還要尋死覓活地救?”
“您怎么能用‘你們’呢?”薩木金委屈極了:“我家也是十年前才遷過來的呀!”
“行吧。”溫特斯笑著從桌上拿起一張紙,對著囚犯敲了敲:“這是第一份赦免名單,里面原來沒有你。按我的想法,就該繼續關著你,什么時候干夠工時,什么時候放你走。”
伊萬想咽唾沫,但他嘴里發干。
“但薩木金說你挺勤快的,態度不錯。”溫特斯拿起羽毛筆,在名單的最后面草草寫下囚犯的名字,冷淡地說:“也是看在你夫人請愿的份上——你自由了。”
伊萬還是僵硬地站在原地。
“還站著干什么?”溫特斯劍眉輕挑:“走吧!”
薩木金站起身,拍了拍伊萬的肩膀,把后者送到門外,對后者說:“赦免的事情明天會正式宣布,到時候有馬車拉你們回熱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