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溫特斯的“叛亂”,博德上校不置可否,兩人相處一如既往融洽,就仿佛溫特斯還是遠征軍的百夫長一樣。
溫特斯也沒有主動詢問。
在溫特斯看來,博德上校深潭般平靜的外表下,恐怕是掙扎和迷茫:
拼死作戰、被俘為奴,拖著殘軀回到祖國,卻發現祖國已死;兩個新共和國究竟哪家能代表帕拉圖,尚有爭議;他的舊部已經豎起反旗,可正是因為這位叛亂的舊部,他才僥幸從荒原生還。
所有的情感和恩怨都糾纏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溫特斯沒本事開解上校,只能等待上校自己理清頭緒。
溫特斯請上校也來參加會議,上校沒有反對。于是會議室的角落里多出一位默默聆聽的獨臂中年人。
博德上校就這樣陪著溫特斯,先開民政會、又聽熱沃丹市民請愿,接下來視察熱沃丹倉儲情況。
倉庫還沒檢查完,城外傳來消息——薩木金帶著狼鎮勞役營剛剛抵達市郊。
于是博德上校又同溫特斯馬不停蹄出城,去給薩木金交接“大勞役營”。
之前的時候,沃涅郡的戰俘被打亂分配到各軍屯村協助秋耕,同時也是用軍屯村的力量監管戰俘。
現在各村士兵重新集結,戰俘也不能繼續留在各村,同樣要再次集中起來。
一攤子事情忙完,等溫特斯拖著疲憊的身軀和博德上校回到熱沃丹時,天已經快要黑了。
一整天上校都好像是溫特斯的影子,幾乎沒說話,只是默默看著。許多人還以為這位獨臂中年人是保民官的隨從或是侍衛。
但這一天還沒結束,安德烈和梅森正在駐屯所等著溫特斯開會。
博德上校跟著溫特斯參會,堂·胡安和莫里茨就沒有出席——溫特斯暫時不想讓上校知曉兩位維內塔軍官的存在。
莫里茨中校本就懶得開會,堂·胡安則已經帶輕騎進入荒原偵察。兩人每逢投票必棄權,缺席也不影響決策。
發下去的戰馬該如何集中?輜重堆積地選在哪里?將近三百公里場的河岸線如何防守?是否要征召民兵……問題一樣接一樣討論、決策之后,議題就只剩下一個:要不要向新墾地軍團通報敵情。
“報個屁!”安德烈嗤笑:“不說軍團那邊信不信。他們要是反問[你們是怎么知道蠻子的動向],我們怎么回答?
‘另一伙蠻子告訴我們的。’
‘叛軍勾結蠻子!剿他!’”
一人扮演兩個角色之后,安德里總結:“媽的,最后一定是軍團和蠻子一起打我們。”
“也不能這樣說。”梅森學長無力地反駁。
“不能這樣說?”安德烈冷笑:“我們是叛軍,赫德人是蠻子。叛軍打蠻子,誰死了軍團都不虧。你瞧著吧!”
安德烈越說越激動:“要我說,不僅不該向新墾地軍團通報,還應該想辦法把蠻子往沃涅郡引。若論富庶,沃涅郡不是比鐵峰郡富裕的多?讓他們去狗咬狗!正好牽扯軍團的精力,免得琢磨我們。”
“不用故意往沃涅郡引,猴屁股臉自己就會去。”溫特斯沉思著:“上一次,他攥拳頭打過來,吃了虧。這一次,他肯定要伸開手掌,多點進攻。讓我們顧此失彼。新墾地的邊境線有七百多公里長……哪一公里都不安全。”
聽到這里,一直無言旁聽的博德上校突然感慨道:“攻守易勢了。”
溫特斯、安德烈和梅森都看向上校。
博德上校苦澀地問年輕人們:“這些年來一次也沒動過特爾敦部,你們知道是為什么嗎?”
溫特斯搖頭。帕拉圖陸軍的決策流程,他們這些外來者哪里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