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瞧清使出馭馬絕藝的壯漢是誰時,不禁放聲歡呼。非是旁人,正是泰赤。
泰赤雙手撐地,艱難支起笨重的身軀,仿佛在無聲地說:“這算什么?我年輕的時候不必這厲害的多。”
泰赤的親衛——也是剛剛拋出繩索套中驚馬的人——跑過來攙扶,粗聲粗氣地說:“那顏神力,不減當年。”
泰赤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不長毛的話以后說,派去找其他頭領的人回來沒有?”
親衛搖頭。
“額父!諸科塔——不肯匯合!”泰赤的兒子吶喊著飛奔過來:“快走罷!額父!”
雖然特爾敦人的營地地勢較高,但是由于森林的遮擋,他們難以直接觀測火情。
可夜空都已經被燒紅了,嗆人的煙霧也越來越濃,顯然說話間大火正在飛速靠近。
而泰赤的部眾還在奔走收卷,或是搶救財貨,或是收攏戰馬。
“匯合來不及了。”泰赤發了狠,咬著牙下令:“只帶弓矢兵甲和吃喝!旁的都舍了!速速隨我去避火。”
特爾敦人以家族為單位分散扎營,一時間泰赤能掌控的也只有他的直屬部眾。
泰赤的兒子先是一愣,然后大吼著沖進營地,抽打收卷財貨的部眾:“都舍了!”
……
第三道防線背后的一座山崗,溫特斯以及指揮部的其他人正在觀火。
火勢比他預想要好,看來薩木金的任務完成得很漂亮。
火海像是漂浮在樹冠上的半透明紅霧,焰頭雜糅煙塵竄向空中,仿佛輕紗隨風招展。
轟雷般的爆燃聲接二連三傳來,夾雜著幾縷被活活燒死者的慘叫。
地獄般的景象令指揮部里平民出身的文員面露不忍之色,有的人偏頭不去看,有的人捂住耳朵不想聽。
溫特斯經歷過幾次火攻,他很清楚被燒死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死者都是死于毒煙——跑著跑著就一頭栽倒,再也站不起來。
他的指揮部剛剛經歷一輪擴編,補充進來一批原本隸屬巴德的行政人員。
這些能讀寫、懂算數的文員將溫特斯從一部分機械式的體力勞動中解放了出來,至少他不再需要親筆寫每一道命令、每一份備忘錄,只需口述即可。
也使得溫特斯能把精力集中到更關鍵的事情上。
巴德望著熊熊燃燒的森林,面露憂色,喃喃自語:“我們把特爾敦人逼上絕路,他們要拼命了。”
溫特斯抿著嘴唇,不發一言。
按照原定作戰計劃,大火將是總攻的信號,至少應該等到第三道防線乃至第四道防線完全竣工再動手。
到那時即便特爾敦人想要魚死網破,鐵峰郡的部隊也可以依托工事、堡壘層層阻滯敵人,直至后者耗盡銳氣。
如果有條件,更應該與特爾敦人盡可能拖時間,等到后者人困馬乏。
而現在籠子還沒扎緊,猛獸卻被驚動,等待鐵峰郡人的必將是一場血戰,甚至可能是功虧一簣。
“如果我的推測沒錯。”溫特斯緊緊攥著拳頭,一枚持盾女神刻像握在他的手心:“特爾敦人的反撲不會有之前預計的強度——我反倒希望我錯了。”
“不要考慮錯還是沒錯。”巴德對溫特斯說:“為了規避更大的風險,這是一個需要冒的風險。”
溫特斯的戰馬垂下頭,噴著響鼻,不停地用前蹄刨地。或許是因為馬兒嗅到刺鼻的煙塵,也或許是因為它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情緒。
留巴德坐鎮指揮部,溫特斯帶領夏爾和海因里希離開山崗,沿著戰線策馬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