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定作戰計劃中,第三道防線不僅僅是“墻”這樣簡單。
墻和壕溝是一切防御工事的基礎,在此基礎上可以增筑棱堡、箭塔、胸墻。每過一天時間準備,這道防線酒會更堅固一分,溫特斯的把握也就更多一分。
“準備好了嗎?”溫特斯捫心自問,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不能將這種情緒流露出來,因為把守各處山谷、狹道、隘口的戰士、民兵甚至婦人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眼看著不可一世的赫德蠻人一步步被圍困在這尺寸之地,鐵峰郡人對于溫特斯逐漸生出一種狂熱的崇敬。
又因為沒幾個人親眼見過溫特斯的樣貌,所以狂熱崇拜的對象轉移到了他的赤旗上。
溫特斯沿著戰線騎行,男男女女見到赤旗穿過夜幕無不激動歡呼,仿佛見到這面旗幟就意味著勝利。
這種情緒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有害的——溫特斯冷靜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是他不僅不能壓制這種狂熱情緒,相反,他必須竭力維持它。
戰陣廝殺拼得不僅是兵甲和體力,還有勇氣和意志。
如果一支軍隊堅信己方必勝,就意味著他們能夠承受更大的傷亡、忍耐更多的痛苦、堅持到更久的時間,就意味著他們真的能夠取勝。
溫特斯從未學過如何成為一名將帥,老元帥面對千軍萬馬的山呼時是否會生出同他一樣的迷茫?他不知道。
閃耀在史書里的名將面對同樣的狂熱情緒,究竟是坦然接受,乃至順理成章認為自己是天選之人?
還是會對此感到不安,時刻警醒自己“凡人皆有一死”?
從小到大,溫特斯的榜樣都是他的養父。他望著安托尼奧·塞爾維亞蒂的背影,在缺乏指引的情況下摸索著走到今天這一步。
但是當他真正將將觸碰到養父的背影時,他才發現他對于養父的內心世界一無所知。
安托尼奧從來沒有迷茫過嗎?還是他只是不表露出來呢?溫特斯不知道,他從未和養父談起過這些事情。
他渴望得到安托尼奧的指導,但是兩人相隔千里,所以他只能模仿著安托尼奧的樣子:
收斂情緒,沉默地接受歡呼和致敬,沉默地回禮,什么都不流露出來。
……
火一直到天亮還未燃盡,特爾敦人在拂曉發起了攻擊。
一時間全線告急,求援的傳令兵像冰雹一樣紛至沓來,仿佛每一個連隊、每一處防線都在被特爾敦部的汗帳精銳全力攻打。
這顯然是赫德諸部的看家本領:先佯攻或是干脆分兵,牽扯防守者的兵力;一俟防守者露出軟肋,分散的赫德騎兵就將憑借機動性再次聚攏,全力鑿擊一點。
這次不再有特爾敦人出工不出力,他們已經被逼上絕路;
鐵峰郡人同樣清楚勝敗只在此時,小石鎮和牛蹄谷的所有人都被動員起來,甚至婦女和小孩也在戰場上搬運土石、搜集箭矢乃至親自操持武器。
須發里還掛著煙灰的特爾敦人抬出簡陋的攻城梯、攻城錘以及大盾——沒有貿然突圍并不代表他們閑著。
只是匆匆打造的攻城器械本就不多,又被大火焚毀過半。
所以大部分特爾敦人還是使用舊戰法:甲士提盾步戰,弓手下馬掩護,其余人等掘土填壕、拆毀墻壁,小股騎兵從艱險處偷渡迂回。
第一連和第十二連駐守的大路首當其沖,至少被四個特爾敦百夫隊輪番沖擊。
赫德人或許野蠻,但絕非是僅有本能的走獸。
此前攻打第二道防線受挫的特爾敦人,這次針對攔馬墻的弱點——墻體低矮專門打造了攻城梯。
十幾個特爾敦甲士擺出盾牌陣,合力搬運能夠抵擋箭矢的大盾,緩緩逼近壕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