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死亡真正來臨之前,沒人知道自己究竟是懦夫還是勇士。
至少烤火者原本以為他有勇氣與帕拉圖冠軍當面決一死戰。
但是,當烤火者真的看到那面滴血赤旗無可阻擋地靠近,當烤火者真的看到汗帳的宿衛人馬俱碎……他害怕了。
恐懼在某個瞬間像雪崩一樣降臨,烤火者發自內心地害怕,怕得要死。
所以他逃跑了,倉皇逃竄。
雖然戰敗已是不可避免,但直接導致特爾敦部總崩潰的,毫無疑問是烤火者臨陣脫逃。
可汗放任他的旌旗被奪取,部眾又怎么可能還有拼死的意志?
然而奪取旌旗并不能使對方收刀入鞘,黑夜也無法阻擋對方的腳步,在噩夢般的亡命奔逃中,烤火者的侍衛一個接一個消失。
直至最后只剩下包括他在內的五人。
可他最終還是甩掉了那頭狼,“最后還是我贏了”,烤火者精神勝利般心想。
權力能使任何人看起來不可侵犯、高高在上,從越遠的地方看,越是如此。
但當那層光環被剝離,只剩下一個人類的形象的時候,他又會立刻變得弱小而易受傷害。
窮途末路的帝王往往形同最卑微的奴隸,令曾經崇拜他的人懷疑自己的眼睛。所謂英雄氣度,與權力并不掛鉤。
擁有權勢,新入門的奴隸也會來頂禮膜拜、誓死效忠;失去權勢,最親近的箭筒士也變得不可靠起來。
“[赫德語]先在這里歇馬。”烤火者間接重申地位:“[赫德語]等到晚上,再順著河往下游走。過河,就能回特爾敦部。”
四名箭筒士俯首同意。
“[赫德語]你等都是我最親近的衛士。你等不棄我,我也會重重賞賜你等。”
三名箭筒士稱謝,臉上卻沒什么喜色。
唯有大箭筒士直截了當地對烤火者說:“[赫德語]大汗,不必如此作態。只要我有一條命在,一定保護你回到草原。”
這話語聽起來是在表忠心,可說話方式本事就是對權威的侵犯——烤火者平日根本不需要考慮這些問題,但他現在卻被這些東西占據腦海。
還沒等他想好如何回應,河灘遠遠傳來一連串馬蹄聲。
烤火者幾人立刻躲藏起來,大氣也不敢出。
蹄聲越來越近,大約有十幾騎。
聽蹄聲像草原的馬,但是烤火者幾人不敢斷定,因為兩腿人也大量使用繳獲的馬匹。
直至來人到近處,看清對方身上穿著的是斜襟的袍子,烤火者幾人才松一口氣
一名箭筒士輕輕吹了一聲唿哨——烤火者沒有來得及阻止。
來人停了下來,也吹了一聲唿哨回應。
雙方確認身份,而且藏也藏不住了。烤火者心一橫,走出樹林。
“[赫德語]你等是哪家部眾?”烤火者揚聲問。
“[赫德語]大汗?”為首的來者驚喜反問:“[赫德語]是大汗嗎?”
烤火者停下腳步,手扶上弓梢:“[赫德語]你等是哪家部眾?”
“[赫德語]我是……”為首的來者主動迎了上來,靠近烤火者幾人:“[赫德語]我是您的門內奴婢啊!”
烤火者發狂般大笑,抽出彎弓朝著來人就是一箭:“[赫德語]歸附眾!叛徒!裹在草離牛都不吃的腐肉!”
烤火者的突然舉動,令他身后的幾個箭筒士大吃一驚。
為首的歸附眾當場被射落馬,其他歸附眾也干脆扯破臉皮,大聲呼喊:“放響箭!放響箭!叫其他人來!大魚!是大魚!”
十幾騎歸附眾包了上來,對著烤火者接連放箭,顯然不打算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