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銷路和織機,制約毛紡織業的另一大瓶頸便是原料——羊毛。
沒有羊毛,織機就要停轉;沒有羊毛,織工就要餓死。
買舟東下發展到今天,早已不是“小販從牧民手里論斤收羊毛”的原始形態。
競爭推動商業模式的發展,財力雄厚的毛料商人不再局限于購買羊毛,而是干脆入股羊群,甚至購買牧場。
即便如此,維內塔人與聯省人每年照樣會為羊毛爭得頭破血流。
羊毛源源不斷從高原運抵內海之畔,化作布料被販往全大陸。
美酒、貴金屬、鋼鐵、工藝品則逆著羊毛的路線,源源不斷流入帕拉圖。
假如說塞納斯聯盟是一個巨人,那承載著羊毛貿易的[燼流江/奔流河]便同時是巨人的動脈和靜脈。
然而問題就出現在這里:聯盟的大動脈,被切斷了。
諸王堡血夜之后,阿爾帕德的軍政府占據了帕拉圖西北部的“江北行省”,余下燼流江以南和東北部的土地則被第二共和國控制。
雙方幾輪攻防,哪方都無力突破燼流江。
諺語說:城門失火,護城河里的魚便會遭殃。
第二共和國和第三共和國隔江對峙,卻是維內塔毛紡織商們哀鴻遍野。
羊毛貿易與其他生意不一樣。農作物下跌,種植園主可以改種或是不種;瓶瓶罐罐不好賣,工坊可以不生產。
但是羊毛不行。
羊不在乎誰打贏、誰打輸,羊只管吃草、長毛、咩咩叫。只要沒有死掉,羊就會長毛。
去年的羊毛,還有一部分沒來得及運回國。因為燼流江航運徹底被掐死,今年的羊毛則全部堵在帕拉圖。
等到明年入夏,新的羊毛季到來,那可就連存放羊毛的地方也沒有了。
不,更可能的情況是——維內塔毛紡織業根本堅持不到明年。
“既然不能走水路。”溫特斯聽到此處,第一次出言詢問利奧先生:“走陸路不行嗎?”
“您問到了最有趣的地方。”利奧微微睜大眼睛,停頓片刻,偏頭看向安托尼奧:“將軍閣下,還勞煩您幫忙說明。”
安托尼奧嘆了口氣:“與聯省和維內塔接壤的帕拉圖領土都被第二共和國控制著,而第二共和國有很強烈的親聯省傾向。”
“這也是最令人氣憤的。”利奧先生說了一句俏皮話:“明明是帕拉圖打仗,卻只有維內塔人受傷。”
“您的意思是……”溫特斯理清思緒:“第二共和國執行了某種貿易禁運,發往維內塔的羊毛被截留在帕拉圖,而發往聯省的羊毛可以走陸路,暢通無阻?”
“正是這樣。”利奧先生點頭。
“為什么不直接查抄你們的羊毛?”溫特斯微微皺起眉頭。
“面子上的事情,總得做足嘛。”利奧先生自嘲般地笑了笑:“依我看,聯省的同行們正在等著呢。”
“等什么?”
“等我們投降。”利奧先生輕描淡寫地說:“等我們求著要把羊群的股份賣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