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噸載重的快速帆船[無畏號]就像是殘忍孩童手中的螞蟻,隨著浪頭被高高甩起,下一刻又重重摔在海面上。
若不是船體在建造時不惜工本,只這一記重錘就能將無畏號砸成兩截。
一名甲板水手沒能抓牢,瞬間被甩到船舷外。安全繩也沒能救下水手性命,反而將他卷入船底,令他經歷了比溺斃更加痛苦的死亡。
船艉甲板,一個身材精悍的男人沖著另一名操舵的男人聲嘶力竭大罵:“你他媽要把我們都折在這里了!!!”
操舵的男人的目光堅定,握著舵盤的手沒有半分顫抖。他對同伴的吼聲置若罔聞,冷靜地下達指令:“保持三分之一的帆!”
帆船依靠大風航行,也會被大風傾覆。
有人曾贊嘆“帆”馴服了“風”,可是船長們內心都清楚:面對真正的諸神偉力,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收起船帆祈禱。
但,現在不行——至少在狂怒洋不行。
失去帆,船就只能被海浪裹挾著航行。
而狂怒洋的浪頭直指西北——直指沙海的方向。
任何在狂怒洋失去帆的船只,都將被海浪無情地摔向海岸,最終絕望地在暗礁密布的近海粉身碎骨。
又是一束駭人的閃電,沉船灘上的朽木與殘骸顯出形狀,好似森森白骨——它們是船只的遺骸,是無數次的失敗留下的唯一痕跡。
現在,唯一阻止[無畏]重蹈前人命運的力量就是“風”。
就是咆哮的、狂怒的、誓要將無畏號粉碎的風。
操舵男人注視著精悍男人,冷靜地重復了一遍命令:“保持三分之一的帆!”
保持三分之一的帆?
說的容易!
無畏號的絞盤早就毀了,僅剩的收帆手段就是爬上桅桿,在帆桁頂端操作——無異于自殺。
即使是精挑細選出的勇敢水手,此刻也沒有爬上桅桿的膽量。
他們的意志早已被海神的狂怒轟得粉碎,水手們唯一能做的、唯一還在做的只有祈禱。
精悍男人見狀,氣得大罵。他一把扯下襯衫,兩下甩掉褲子,拔出佩刀咬在口中。
忽然,精悍男人轉身,狠狠給了操舵男子一拳,旋即攀上帆索,赤身裸體爬向桅桿頂端。
操舵男人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仍舊牢牢控制著舵盤。
此時此刻,這艘擁有四十二名水手的帆船上,還能夠履行職責的只剩下船長——操舵男人和大副——精悍男子兩人。
如果溫特斯·蒙塔涅有機會目睹兩名勇士反抗諸神的壯舉的話,他會驚訝于命運的巧合。
因為無論是船長還是大副,都是溫特斯的“舊相識”。
此刻奮力攀爬桅桿的精悍男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海盜船長、聯合會帆索大師、曾在燈塔港海戰中指揮塔尼利亞艦隊與納雷肖中將對決的[弗蘭克·德雷克]。
而此刻握著船舵的男人,則是在燈塔港海戰的最后關頭救走德雷克之人、同樣是聯合會帆索大師、火鳥號船長[愛德華·肯威]。
名義上,塔尼里亞聯合會已經被不存在了。
但是兩位帆索大師、兩位塔尼里亞聯合會的領袖此刻之所以出現在狂怒洋,正是為了完成塔尼里亞聯合會委托的一項重要使命——如果沙海以南真的存在一條通往帝國遠西殖民地的航線,找到它!
找到它!
風暴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纜繩因為臨界極限應力而吱吱作響。
終于,某根細小的纖維再也承受不住,發生了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