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凄涼、孤獨、彷徨、冷冷的琴聲從刑場上傳出。刑場內的上臺上,一個黑色披頭散發,前面留著長長遮眼的頭發,留著一搓小胡須,臉上還有一道紅色的刺字的男子,穿著一襲素白衣衫,修長的手骨,卻被扣帶上了鎖鏈,他盤膝而坐,腿上放著一把長琴,閉著眼睛不停地彈奏。
作為曾經天下第一的樂師,曠修彌留之際,想要再彈一曲琴曲,即便是這些苦守著云陽獄的獄卒也都沒有拒絕,而是滿足了他的愿望。
但滿足了曠修的愿望,卻不代表他們就會有所懈怠。
畢竟,眼前的男子可是幫助了那位叛徒樊於期逃離了秦國,單靠一人幫助,樊於期想要逃離秦國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誰也不清楚在曠修的幫助之余,是否還有其余人的參與,而這些人,又是否會在曠修行刑之日前來劫囚。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今日的刑場四周,守衛極為森嚴。
若無法劫囚,自然是最好,若是有人欲行此事,那么,就讓他們將性命盡數留在這里。
白川和弄玉站在刑場四周的城墻之上靜靜的看著刑場,城墻之上秦兵往來,但卻沒有人敢去冒犯白川以及弄玉,畢竟影密衛的名頭,實在太過響亮,他們也是聽說過的。
弄玉聽著自曠修手底下傳來的凄涼琴音,神情有些復雜。
“還真是悲涼的琴曲呢!”
白川負手站在弄玉身邊,聽著曠修的琴曲,再掃了一眼周遭的秦兵,心頭不禁感嘆。今日雖然愁云籠罩,疑似要有雨雪降落,但天氣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冷,然而周遭的秦兵,卻又不少打起了寒顫來。
冷的并不是天氣,而是曠修的琴。
“天樂嗎?”
白川不禁在心底自語。
所謂的天樂,也就是天籟,乃是合乎天地大道的樂聲,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靜而與陰同德,動而與陽同波。
莊子曾云天地與我為一,萬物與我并生。寥寥數字,道出了天人合一這一境界,這一瞬,將死之際,曠修無意識的奏曲,卻是正諳道法自然,樂聲與天地氣象相合,竟是奏出了罕見的天樂。
如果說當初在新鄭刺殺姬無夜之時,弄玉所彈奏的“空山鳥語”乃是人間極樂,那么此刻曠修的琴,無疑是又上了一重境界。
能夠與之比擬的,大概也只有原著之中弄玉最后所彈奏的那一曲“心弦之曲”了。
“我有些后悔了!”弄玉靜靜的聆聽著曠修的琴,忽而開口道。
“后悔什么?”白川問道。
“后悔沒有將琴給帶上!”弄玉輕聲道。
白川聽不懂曠修的琴中之意,弄玉豈能聽不懂?她雖然因為某些緣故,沒有去和曠修見面,而是選擇在這附近靜靜的看著對方。
但在聽到這曲琴音后,她忽然很想和曠修再合奏上那么一曲。
緊接著,她就看到白川的手中突然多上了一張琴。
這琴白川是從哪里掏出來的,誰也不知道,但這確實解了她燃眉之急。
弄玉怔怔的看了看白川,隨即接過白川手中的琴,她徑直盤坐在地,將古琴置于膝蓋之上,輕輕的彈奏了起來。
天地蕭索,愁云籠罩。
刑場之上,曠修身形枯槁,穿著一襲白色的衣衫,雙手雙足具備鎖鏈銬住,一方古琴置于他的身前,他獨自彈奏著。
忽而,另一抹琴音從一旁傳來,與他的琴相應和。
曠修一愣,手中的琴也沒有停歇,依舊是彈奏了下去。
刑場附近,兩道從燕國遠道而來的身影來到了這里,正要思慮如何闖入刑場之中,忽而,其中一名白衣男子,聽到了刑場之中傳出的兩道琴聲,他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