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慶堯的話引得大家一片唏噓聲。
這個時代重男輕女的情況還挺嚴重的,不說別的只說縣城那邊稍遠一點,有一條叫廢黃河的河道,每年都不下二十來個女娃子被扔在河道或者是河岸上,其中有一部分是生病不治的,但大多數被扔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她是女孩。
像是大丫和二丫就生在這樣的家庭,爺爺奶奶因為她倆是女孩從生下來便不喜,你別看這幫人窮,但是巴著綠眼珠子盼孫子。
等媳婦生了女孩之后,別說女孩了,就連女孩的母親也是沒什么好臉色看的。
在這樣的家庭出生的女娃子又能有什么樣的好待遇?
別說是好待遇了,能吃上飽飯就燒高香了。
大丫二丫都倒霉,因為父親死了,兩孩子跟著母親回到了娘家,原本以為離開了狼窩,誰知道又入了虎穴。
親外婆怨兩個外孫女吃飯吃多了,多消耗她家糧食了,于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至于舅舅那更是三天一頓大打,兩天一頓小打,根本就沒有拿這兩孩子當個人。
兩女孩吃不飽,餓了根本沒人說,說了就是挨打,于是就在外面吃野果子,甚至撥草充饑。
母親呢又護不住,連自己都受著氣呢,動不動都挨著罵呢,哪里能護的住孩子。
“爹給飯吃也不打,我不要回去”二丫這有抽泣著嘟囔著說道。
呂慶堯這心疼的嘴角都抽抽,輕輕的抹著二丫臉上的淚:“爹沒說把你們送回去,你們到了我的身邊那就是我的閨女,爹養你們!”
呂慶堯是真心不想把孩子送回去,都活到他這歲數了,還有什么看不開的?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人生都走完大半截子了哪里來那么多的怨恨不平。比起以前餓死的兄弟叔伯,戰爭中死去的親人,他呂慶堯還有臉怨恨人生不公?
呂慶舉道:“二哥,這事就怕以后麻煩呀”。
呂慶堯說道:“有多麻煩?這輩子我覺得自己不可能有兒女緣了,誰能料想到了臨了啦,黃土都快埋到脖子上了,老天爺賞我倆丫頭片子。
錢沒了就沒了吧,咱們又不是沒窮過,桑先生沒來,咱們還不是沒吃飽的時候?不都過來了,這倆閨女我可著心疼,打來的頭一天就干活,生怕我把她們送回去”。
其實呂慶堯早就有這預感了,都這大歲數了,當了二十來年的村主任支書之類的,一個三十來歲的鄉下女人能聰明到哪里去。
但呂慶堯不想說出來,也不想像一些人家,怕女人跑了把女人捆起來,他活了這么久,從舊社會到新中國,從吃不飽到現在一天三頓白米飯,很多世事看的都淡了,不會像年青人一樣扒著一樣東西不放手。
太祖說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她去了!
呂慶堯說著把兩個丫頭依次抱了起來坐到自己的腿上,無論是大丫還是二丫都抱著呂慶堯不松手,在她們幼小的生命歷程中,只有在呂慶堯這個爹的家里,才吃飽飯,才不會在吃飯的時候聽到那些指桑罵槐的事情。
才不會因為筷子夾多了一點咸菜,就長輩們拿筷子敲手面兒,那種疼不光是手背上的,還是心窩里的,讓人眼淚都掉不完的那種。
因此現在這個家里住著,兩個丫頭每天都覺得開心,她們不想離開這位呂爹爹,于是便盡自己最大的可能干活,為的就是不讓爹爹送她們回去。
大家聽了都沉默不語,但都是幾十歲的人了,見過長著人樣的牲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誰都知道呂慶堯娶個媳婦不容易,現在媳婦跑了,留下兩個姑娘他想養著大家一琢磨也不是那么難以理解。
但大家都擔心,兩閨女養大了,人家那邊過來摘桃子,要人。
季維根沉默了一會兒,吧嗒著抽了兩口煙,也不知道是沖著大家伙說,還是自立自語:“養著就養著吧,只要兩小東西愿跟著你,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拿走”。
季維根這話撂明了:要人?那咱們就要好好說道說道,活了幾十年了還怕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