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不孝,不愿意。”羅明回答的很直接。直接到羅沉有些驚訝,他長大了嘴,差點就喊出了聲。
羅保朝沒有多說話,臉上笑得很和藹,“很好,難怪官家選了你做太子伴讀。”羅保朝之前只是從句容的族人來信中知曉一星半點關于羅明的消息,他也不會專門寫信詢問,不是他不在乎,而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在乎。信中只說他身體好不好,胃口怎么樣,從來不多提別的,做過什么出眾的事,挨過什么教訓,一概沒有。但是比起羅沉這個養在身邊的兒子來,羅明與他相似多了。
“兒子只有順了官家的心意,才是順了父親的心意。”羅明這個歲數說出這句話來,不太正常。羅保朝聞聽,微微變色,而羅明接著道:“這是沈太傅告訴我的,他說,我回家之后,父母必定會問我愿不愿意一事,也是他讓我用《少叔言》里的這句話應答的。”
“他還說什么了?”羅保朝與沈可人交情雖淺,但是政務上牽連甚多。
“他也問了我愿不愿意,我回答是不愿意。”羅明一一道來。
羅沉在一旁終于憋不住了,插嘴道:“你不愿意那就不做了,趕明搞砸一件事,讓太子自己辭了你就是。”
“胡鬧!”羅保朝低聲喝止。
“本來就是啊。”羅沉的聲音也小了下去。
羅保朝把手里的石里青放在了桌子上,沒有再搭理羅沉,接著問羅明:“沈可人怎么回答你的?”
“太傅便說,這件事只有愿意這一條路,兒子只有順了官家的心意,才是順了父親的心意。”羅明終究還是低下了頭。
這件事,沈可人做得很對,甚至比羅保朝這個當父親的都做得對。他給羅明點出了一個道理,一個其他十歲的孩子都不會輕易明白的道理,那就是君與父的關系。君在上,父在下,先從臣子之職責,再做家父之小兒,只有這樣,才能保全整個家門。這是最大的孝順。沈可人經年浸淫帝王家,兩雙眼看盡了君父臣子的關系,所以,他才能做太子師,只有他會時時刻刻教導太子,如果官家以皇帝的身份說話的時候,絕無違逆的余地,如果是以父親的身份說話,也絕不可能撼動圣旨的威嚴。
此間諸事,只論君臣,不論父子。
“以后多讀書,你的路還長著呢。”羅保朝看定羅明,心里說不盡的千百滋味。
從正堂出來,羅沉沒說話,倒是羅明,難得地跟他主動搭話。
“哥,你是不是有心事?”羅明略怯怯地問道。
羅沉一回身,站住了腳步,遂反問:“沒有啊,怎么了?”
“我以為哥生氣了。”
“為什么要生氣?”
“因為父親。”羅明心里擔心他會多想,因為父親明顯更關心自己而不是羅沉。
羅沉旋即笑了笑,只如高陽明艷,拍了拍羅明的腦袋,“你多慮啦。”
哪有不吃心的少年,哪有不爭愛的孩子。自古高門大戶里,兒孫爭的,不就是這份父母寵愛嗎?得父母寵愛的,那就是衣食無憂,父母不愛的,少不得落寞心傷。羅沉是個重自尊的,外表不顯露,不要臉,內里卻比誰都看重這個臉面。自然,他也很看重父母的夸贊。但是,哪個少年能察覺,父母藏得最深的那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