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退下吧,朕一會兒還要去一趟東宮。”皇帝揮了揮手,二人便同時告退。
薛沈二人離了明政殿,一齊往宮門走去,薛赫心有余悸,忡忡道:“太傅今次前來,可也是為了羅明?”
沈可人附是,即道:“你我二人,一個是文嗣院大博士,一個是東宮太傅,一個執掌大魏文科,一個負責帝子學習,都是文中要職,文章會對大魏,有益無害,只是咱們也都明白,官家與皇后,并不是為了真正的文章會。”
話至此處,二人心照不宣地停下腳步,薛赫四下一看,方輕聲打住,“哎,太傅慎言。”
沈可人亦是嘆氣點頭,“皇后中意薛家長孫為太子伴讀,滿朝皆知,而今,官家中途生變,讓羅大監的庶子充任伴讀,皇后心里難免不服,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剛來東都,名譽遠不及其是,無論怎么看,官家都不像是擇賢良之士,而是像過于偏寵羅大監。”他看似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卻立時點醒了薛赫。
他幡然大悟,眼里明快起來,“太傅說的是。”
“我就是擔心羅家與你們薛家因為此事再有了嫌隙,可就是得不償失了。”在沈可人看來,文章會雖然是帝后二人擇優之角力,可終究傷了薛羅兩家的親善。
“我又能怎么辦,剛才明政殿上你也看到了,官家也在試探我。”薛赫實在頭疼。
“這件事你主理,有什么事盡管來找我。”沈可人這句話略慰他的煩憂。
“有太傅這句話,我也稍稍寬心了。”
“且安心去做,不出了紕漏,咱們就只看官家與皇后,如何安排吧。”沈可人愁眉長展,極目遠天。
羅家兄弟二人下了學便來到天門榜處,擠進了人群之中,才看到張貼的名單告示,頭一個便是羅明。
“哥……”看到自己的名字在第一個,羅明有些慌了。
羅沉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別人他不認識,薛其是,那可是名揚東都的天才,東都誰人不知,薛家此子,三歲由文嗣院啟蒙,五歲在國史院讀史冊,七歲能成文章,九歲舌戰東都國學監群生,十歲便考入國學監為直學士,令人稱羨。而今已經十六歲,馬上就是及冠之年,而他的名字,赫然就在羅明之下。
“走,咱們先回家。”羅沉拉過羅明,二人走出人群,上了馬車,羅沉吩咐一聲回府,馬車便轆轆而動,壓過了蹤跡紛雜的路面。
羅沉坐在車內,心情復雜地看著羅明,隨后寬慰道:“咱們也都聽沈太傅說了,這次文章會不過就是大家對坐敘話,可能就是因為你是太子伴讀,為了給太子面子,才把你放在第一位。”
羅明此時并不知道薛其是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只覺得心里突突的不安生,就好像被什么東西纏住了一樣,墜得難受。
“我總感覺自己惹了禍。”羅明垂頭喪氣。
“這叫什么話,你不過就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只是比別人做得都要好,才會被人注意,你沒看見,時不敏最近多眼紅你。”羅沉并不覺得自己的弟弟惹了禍,反而他引以為榮。
羅明低頭不言,從箱子里拿出半塊餅來,攥在手中,不知道是吃還是不吃。羅沉看著他,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胖臉,小聲道:“你放心,不管你出了什么事兒,哥永遠站在你這邊。”
羅明的兩雙眼睛立時濕潤起來,巴巴地看著羅沉,好似那淚珠子一不小心就能連串掉下來似的。
他使勁兒點了點頭,而后咬了一口餅。
羅沉不免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人不知,此時家中,已經有貴客到訪。羅府外頭,正是侍衛嚴立,估摸著二三十個人穿甲執矛,把住了羅府門口。一輛披戴金羅紗,滿綴流蘇的馬車停在一旁,兩匹登云蹄正在垂頭休息,時不時低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