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堂里,一個滿面尊榮的婦女端坐不動,二目微閉,只留余光掃地,見光影中起起落落的塵埃,愈加心平氣和。此女子高梳望月髻,雖只有兩根簪子,卻都是無價之寶,貓兒眼明夜簪子在上,碧璽星斗簪子在下,整個魏國,除了皇后,也就只有她才能用得起這種華貴的簪子。
“大夫人您今日屈尊而來,實在是準備不周,您多擔待。”羅保朝回來的早,前腳進了家門,后腳她便來了。
東都誰見了都要稱她一聲大夫人,正是伯岳侯的元配夫人李擷桂。
她如今身份尊崇,卻也不過曾是個教書先生的女兒。這世道,榮華富貴和貧窮困苦,都是百姓的。百姓是皇家,百姓也是農家,百姓也是叫花子。
“羅大監言重了,妾身今日突然來訪,是為了前些日子,不敏在天青影里出言不遜,不僅折辱同窗,更是對官家的不尊重,若不是羅大監的兒子好言勸阻,不敏便要闖下大禍,因此,妾身是來感謝羅大監,教子有方的。”她輕柔柔地說完這些話,最后幾個字卻刻意留了重音。
羅保朝心知肚明,這是來興師問罪。
“大夫人,您這么說,我是愧不敢當,侯爺對小侯爺那才是教導有方,我的兒子,不過是多管閑事了。”羅保朝并不懼怕一個伯岳侯夫人,他一臉賠笑,說的話卻是絲毫不退讓。
你們伯岳侯滿門風盛東都,走到哪里都是刀劈枯木、風卷殘云的氣勢。若這是在外頭,敬讓你夫君的身份,對你以禮相待,可你如今都橫行霸道到我的家里,在我的堂內,罵我的兒子,我若再相讓,就有些怯懦了。
這位大夫人聞言,臉色變了三變,十分難看,眼睛也睜開,惡狠狠地瞪著羅保朝,“羅大人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羅保朝微微一笑,看了看外頭,指著門戶,方道:“等到哪一天,這親衛禁軍若是嚴防死守著侯府的大門時,大夫人就會知道我在說什么了。”
大夫人倒吸一口涼氣,怒極反笑,“羅保朝,你這是要反了天嗎?”
“哎呦喂,大夫人言過了,言過了,小臣的天那是官家,是大魏,決計不敢反了天,”羅保朝話鋒一轉,“大夫人若是說我今日反了天,傳出去,恐讓侯爺遭人中傷啊。”
他不卑不亢,嘲弄著她。
只聽大夫人怒喝了一聲:“放肆!”
“放肆?”譏誚的聲音從外頭悠悠傳來,羅保朝本來還笑著,一聽這聲音,立馬收斂面色,嚴肅起來。
大夫人也是一愣,回頭看了一眼,方見還穿著練功服的玉懷璧大步走了進來,她手里還拿著一把月下花刀,環柄上系著紅纓,乍一看好似神武的將軍。
屋子里的外人一見,都是本能性地往后退了半步,大夫人看了看外頭,心里只道不好,這要是帶一兩個侍衛進來,也能震一震這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