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齡緩緩起身,卻仍低著眉眼,不可仰面視君,這是規矩。皇帝遂指了一旁的座位,“坐就是,你在朕這里不必拘束。”
“是。”高青齡走過去坐下,一言不發。
皇帝視她如女兒一樣,語氣自然是溫和的,“你今天做的不錯,能看透朕的心意,朕該好好賞你。”
高青齡來的路上就已經明白了皇帝這全盤的用意,但她還是謹慎道:“臣女愚鈍,不知道官家說的是什么事。”
“你不知?”
“天子心意,誰敢揣測,更何況臣女不過一介女流,又年輕無知,實在不明白官家所說的是什么。”高青齡裝傻的樣子非常笨拙,可這也正是她想讓皇帝看到的。
皇帝眼看著這女子的一言一行,心里更是佩服,要不是東宮如今尚未自立,否則非要把她嫁給魏敬一才行。
“青齡。”皇帝開口喚她名字。
“臣女在。”
“這還是朕當年給你起的名字。”
“臣女謝官家厚愛。”
“朕給你取名,是為天恩,而非厚愛。”
“天恩浩蕩,感極于心。”高青齡低垂的眼眸俶爾一亮。
皇帝驀然一笑,“你很是狡猾,倒不知誰教得你。”
高青齡猶豫再三,還是稱道:“臣女以古今圣賢為師,以諸書參教。”
“哦,是嗎?”皇帝斜眉,“人人都說,你是如今的東都女魁,詩毓文秀,勝過才子,又心思敏捷,通曉人情,朕今日聽聞你在帝子臺所做所言,方是信服。”
高青齡喏喏低頭,思忖無端,按定心悵,因是道:“臣女今日冒犯太子,望官家降罪。”
“不不不,你這不是冒犯,你是進言于他,太子雖然名立東宮,可終歸不更事,今次你提醒他乃是有益于他,朕非昏庸,懂得你并非是心存不軌。”皇帝略提胸息,“青齡,你很懂這文章會。”
只一句話,高青齡頓覺背后汗濕了半片,她心疑口遲,思緒輾轉道:“臣女不是懂,而是順應天意。”
“哦?順應天意?”皇帝生趣。
高青齡眼眸光離,其實已經定下言語,“官家就是天意。”
皇帝又奇道:“你這么說,朕倒是想聽你仔細說一說這天意究竟為何。”
“官家,是想一石三鳥。”她說完這句話,頓覺精神恍惚,不知道說出口的是什么。
皇帝聞聽此言,心里突生寒意,面上卻穩定無變,和顏道:“一邊說不敢揣測君意,一邊又忍不住坦露心事,青齡,朕本以為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臣女再怎么明白,也不能坐視薛家遭難。”
“何以見得啊?”
高青齡一咬銀牙,心中拿定主意,遂道:“一場文章會,官家一石三鳥,既挫了薛家的勢頭,又拿住了羅家的心思,還穩固了東宮將來的權位,只是,何必非要薛家落到此地步,臣女實在不知。”
“好大的膽子!”皇帝忽然變臉,一聲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