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修澤被懟也沒半點皇子架子,反而笑得開懷,眉宇間細微的壓抑都散去了。
柯雪見狀,斂目把玩手中的白玉酒碗,雪白剔透的上好白玉映的她指節更顯修長漂亮,難得自我陶醉了那么一秒,再回神,卻發現對面的人竟然真的灌進去半碗酒,見此,她有那么一瞬間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這孩子是受什么刺激了?
外頭清涼的夜風還在吹,岸邊的柳樹枝條隨風而動,越發顯得那飄動的枝條柔軟纖細,江面上吹來的風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汽,吹得滿頭滿臉都沾著水,潮乎乎的讓人不適,即便已經在這東籬生活多年,柯雪也難以適應這種氣候。
趕緊越過桌子拽住他要舉著碗要往自己嘴里灌的手,她眼睛里明晃晃的寫著詫異,也不問,就那么看著他。
興許是這目光太具穿透力,燕修澤苦笑:“父皇讓二哥出兵增援。”
柯雪心中稍定,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拽著一片華服衣袖,看著那雙手,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另一個人,那手指細細長長的,像雨后新出的筍芽尖兒,白皙的像是能反光,手掌不似尋常男子般大,卻也比姑娘的手多了幾分骨感,漂亮極了。
而那雙手的主人……
柯雪霎時便黑了臉,那人長得風光霽月舉世無雙,讓人見了便再難忘,偏偏那性格之乖戾可怖,和那張臉簡直大相徑庭。
真真是白長那一張干凈漂亮的臉!仙人的皮囊下是惡鬼都怕的靈魂!
晦氣!怎么又想起他了?興許是那一刀之仇過分難忘。
不疾不徐的松開握著華服衣袖的手,臉上看不出心里的咬牙切齒,微微一笑,端的是胸有成竹的淡然:“陛下心系天下,憐惜萬域百姓,派兵增援于趙氏,正如朝堂上左相所講,此乃合乎大義,修澤該高興才是,卻為何而嘆?”
“你也不必說這些場面話,父皇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唉,不提也罷……”燕修澤眼神帶上微醺的醉意,借著那三分酒勁,將之放大體現出十分來,那雙和他三哥有些神似的眼睛朦朧的看過來,弄得柯雪又是片刻恍惚。
“不知子實對今日朝堂之事有何高見?”醉酒有這一點好,平素絕對不會直接問出來的話,現在想問便直接說出來。
誰能跟一個醉酒者計較什么呢?
“高見談不上,些許微末拙見倒是有的。”柯雪舉杯敬酒,輕抿一口烈酒,身體立刻便暖和許多,就連浸入骨子里的涼氣都像是被烈酒燒干,這就不光是烈,酒液干凈澄澈,放到千百年后算不得什么,但擱在現在,卻是難得的佳釀。
“此番派兵增援,雖占道義,可謂天時,但我東籬可借此獲得的卻是少之又少,恐怕那趙氏也沒想到我們真的會出兵,陛下出兵增援,對方怕是不敢收,敢收也不敢用罷。”
這說的都委婉了,東籬帝這一步走的絕對是昏招臭棋,二皇子出兵,用不了多久北疆那邊就該知道東籬這為著奪嫡鬧出來的事端。
“正是此理啊。”燕修澤嘆道,他是徹底放開了喝,柯雪見他心情不好也沒再攔,今天還真就是單純喝酒發泄,倒是來的路上她自己想多了。
月亮掛在冷冰冰的天空上,白晃晃一片,街上早就沒人了,宵禁漸近,柯雪這次倒是心里有數,僅僅微醺,可燕修澤卻醉倒,半分清醒也不剩,看這情況,呂卓倒是非常自覺的過來背人。
“先把人帶回去,現在送回宮中也不方便。”摸摸鼻子,柯雪沒料到現在這么個結果。
或許是時時算計、事事算計習慣了,像現在這樣單純的閑來無事以酒會友她還真不習慣,心里竟有兩分空落落的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