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雪早就發現,這個世界大部分平民因為營養原因都有夜盲癥,一到了晚上沒有蠟燭照明,在外面基本就是抓瞎。
兩軍對戰時所謂夜襲向來很少,若非兵力懸殊萬不得已再加上熟悉地形,有主場優勢,否則一般不會使用。
“怎么人這么少?”
“也許是沖散了?”
“東籬的這些娃娃兵有一半都沒見過血,戰斗力弱很正常。”
“還是軍師厲害,看他們這連一個時辰都沒堅持上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沒預料到我們會伏擊他們。”
黑夜中一片抓瞎,數千紅甲士兵伴隨著微弱的火把光亮四處尋找敵人,然而數萬大軍在最初的潰散過后便像消失一半般無影無蹤,隨著時間的流逝,嘲笑東籬士兵戰斗力的聲音逐漸減小,暴躁和憤怒日益增加,還有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對于未知的畏懼。
有什么不太對!
一些老兵敏銳的感覺到什么,他們已經不知不覺的被敵人牽引到了一片狹長的山谷,看這這個地形有人驀然一驚,可惜已經晚了。
制高點上一位三十多歲的儒士服男子沖旁邊的銀甲將軍點點頭,羽扇輕扇,臉上甚至還帶微笑,一派風輕云淡:“是時候了。”
砰砰砰——
無數巨石順著山崖一齊滾下,下面的紅甲士兵聞聲立刻散亂,然而喊叫聲還來不及傳出,四周的樹木突然著起了滾滾火焰。
這火焰徹底照亮了紅甲士兵面前的路,然而帶來的卻不是能夠看清東西的欣喜,而是毫無生還可能的重重殺機和蔓延的絕望。
兩面火海,一面巨石,一面懸崖,重重殺機,進退無門,為的就是保證無人生還。
羽扇儒士深吸一口氣,火焰和燒焦的氣味填滿鼻腔,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柯雪側頭看了他一眼,覺得很大可能是面無表情。
這就是謀士。
柯雪看著下方接二連三成片的慘叫聲,火焰燒到人身上翻滾著燃燒最后變成一個個火球滾下山崖的樣子,她亦是面無表情的緊抿嘴唇。
踏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就像走在懸崖旁,沒有退路,停下就是死亡。
謀己,謀人,謀兵,謀國,謀天下
今天這只能算是謀兵而已。
今天這一場突襲若非中午開會研究接下來的路線時偶然發現孟氏出兵討伐公孫選擇的路線帶著幾分詭異,再加上顏尋名聲在外引起了他們的警惕,進而思索研究發現顏尋的計劃,恐怕都要忽略過去這小小的幾千名孟氏兵卒,今晚一定損失慘重!
孟氏顏尋,名不虛傳!
想到這事柯雪就出了一身的冷汗,東籬這次的援軍,主帳上下人心不齊,表面上東籬是大國,再加上他們擺明了只是走個過場,按理說孟氏不會為難他們。
可孟氏里頭偏偏有幾個膽子大又心思詭譎的謀臣,偏偏又受到重用。
這顏尋便是其一。
今晚的突襲就像一柄棒槌,狠狠砸在她那被定式思維局限住的腦袋上!
在如今這個復雜的局勢下,謀算時絕不能錯漏任何人,今晚的事是僥幸,下一次可不一定有這種好運氣。
底下的火燒了將近一整夜,終于在天邊出現微弱赤色暖陽的時候徹底熄滅,風里似乎還有燒焦和灼燒的味道,底下劃出的隔離帶內幾乎寸草不生,包括主帥在內的幾個人在這站了一整夜,直到火焰熄滅,燕飛羽才揮手大軍繼續出發。
“子實妙計啊。”陸勛沒急著跟上燕飛羽,而是等柯雪猛然驚醒似的動了,才一邊并排走著,一邊說道。
他輕搖羽扇,身姿挺拔,風骨卓絕,只是略顯單薄,在崖邊站立一晚之后臉上褪去幾分血色,多了一抹蒼白。
她與陸勛已經很熟了,所以她直接搖頭道:“天時加地利而已,為了達到突襲的效果,孟氏派來的人不多,顏尋打的就是個措手不及,我們提前有了準備,不論如何都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柯雪感覺到山頂微涼的冷氣順著領口往衣服里鉆,下意識的裹一裹身上的衣服。身后像影子般沉默不語跟著的呂卓遞過來一件簡單的灰色寬外衣,秉承了柯雪一如既往喜歡的風格——粗布料子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