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隱若是想哄人,非得將那人哄開心不可。世間所有故事的開端,還有什么比一見鐘情四個字更好的嗎?也許是有的。但看著楚臨云眸中流轉的亮光,如霜知道,至少,在楚臨云這里,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這一壺茶終歸是煮了來,不過喝茶的人不是上官余一,成了楚臨云。
如霜拎壺倒茶時小心打量了一下正在為蘇隱包扎傷口的年輕男子,腦海中莫名浮現出歲月靜好。
初見楚臨云,如霜只覺得這人心事重,心機深,一面不茍言笑,一面故作親近,橫看豎看都不是個能深交的人。包括從瑾臨城前往花錦城的一路,乃至從花錦城前往琉璃郡的一路,楚臨云看似和蘇隱關系密切,看似處處包容蘇隱,關心蘇隱,可那些關心與呵護,三分之一的真,三分之一的裝,還有三分之一根本看不出來真假的深意。
哪怕在今夜之前,如霜都還是覺得,楚臨云不是個值得深交的人,當然,一個沒有心的人,更不會是蘇隱的良人。
直到,上官余一進了屋。
當那個女子打扮的男子進屋,蘇隱的目光全凝了過去,就是在那剎那,如霜看到了楚臨云笑靨中那一絲極力隱忍的僵硬。
他看著侃侃而談的兩人,無謂的垂眸輕笑,看似隨意,也只有靜立一旁伺候的如霜看見,每每聽見蘇隱開懷的笑,他擱在膝蓋上的手指不自覺抓緊。
如霜還在分辨楚臨云是嫉妒上官余一輕易討了蘇隱的歡心,還是怨恨口口聲聲非他不可的蘇隱輕易允許了別人的靠近,楚臨云的目光已經分毫不差的對上她的。
沒有被人發覺心事的狼狽與意外,反而是毫不掩飾的冷厲與狠絕。
像是愛恨交織,又像是無關痛癢。深情,也無情。
那一刻,如霜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蘇隱。一模一樣的逢場作戲,一模一樣的似是而非。
如霜終于明白,只有楚臨云,才能讓這場步步為營的游戲變得旗鼓相當……
“為什么只有一杯?”楚臨云看著面前熱氣騰騰的一杯茶,看向了如霜。
如霜答,“主子不喝茶。”
“為什么?”這一回,楚臨云的目光落在了蘇隱身上。
蘇隱正翹起嘴角看著楚臨云給她包扎的傷口,對于楚臨云的為什么,很自然的選擇了無視。
即便真要給個結果,無非也是,“不喝就不喝,需要哪門子理由。”
楚臨云也不糾結原因,端起熱茶抿了一口,問,“若我親手為你煮茶,你愿不愿意喝上一口?”
蘇隱再一次無視楚臨云的話,順手抄起桌上的藥膏扔到如霜懷里。
“小心保管,別丟了。”她強調,“不要給人看去。”
對于楚臨云贈的東西,不論吃的穿的用的,蘇隱一直很看重。輕易不許人碰,也不讓人看。
這孩子氣得舉止逗笑了楚臨云,楚臨云問,“真這么珍貴?”
蘇隱搖頭,“論東西,還真就不珍貴。”
言外之意,主要還是送東西的人珍貴。
楚臨云搖頭失笑,復問,“那我給你煮茶,你喝不喝?”
“不喝。”蘇隱拒絕得干脆。
“為什么?”
蘇隱拍拍衣袖,“本就是我求來的一段情,握得緊了都怕碎,還敢提什么要求?”
要是沒辦法為她煮一世的茶,就干脆不要煮,要是沒辦法一世只為她一人煮茶,更沒必要哄她飲茶。
很多東西都是這樣,沒得到之前,管他時好時壞,一個東西而已,但若得到了再失去,剝皮抽筋,那可是要流血的。
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弄得這么鄭重,又何必?
楚臨云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伸手將蘇隱散落下來的一縷長發別到耳后,柔聲說,“早點兒歇息。”
說罷,起身離去,一點兒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