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見到了自己以為十多年前就死去的老友,但偏偏再次相見時,老友已靈基潰散,將消散于天地。
這一再會,便是訣別。
他與這曾經的鳳陽城隍,在活著的時候,就是從小相識,一起長大,他沒本事,只能留在家鄉做個釀酒師。
而好友蔡弘毅則讀了圣賢書,入朝做官,直到年老去職。
待回到家鄉時,曾經的兒時好友饒是鄉音未改,卻已都是兩鬢斑白,相逢卻也未有尷尬,還是還如多年前那樣,說說家常。
用的就是二狗親手釀出的好酒,聽的就是弘毅多年見識得來的故事。
這是友情。
弘毅早于二狗逝世,好友悲痛欲絕,在弘毅墓前砸了自己的釀酒器具,之后郁郁寡歡兩年,也隨著弘毅一起離去。
但兩人的友情卻并未在此終結,死亡只是新的起點。
弘毅被征召為鳳陽城隍,而二狗多年積德行善,在本地名聲極好,也被喚做土地。
兩人竟又如此有緣分。
在死后亦能同地為官,庇護一地生靈。
然...
弘毅遇險,被妖人刺殺劫掠,帶入星谷惡地,以魔氣灌靈,而二狗以為老友身死,臥薪嘗膽十數年,只為了給老友報仇雪恨。
現在,如今,卻又是這么個場面。
實在是不知該讓人笑。
還是該讓人悲。
“二狗?”
在淮安公的悲泣聲中,被他抱在懷里,靈體已虛弱到極致的蔡城隍,終于在彌留之際,睜開了眼睛。
他如做夢一樣。
看著眼前垂淚的老友,本是痛苦至極的臉上,竟也浮現出一抹笑容來。
“我卻是,卻是沒想到,淪入地獄十多年后,竟還能再見到好友相送...咳咳,莫哭,莫哭,二狗,你能來此,我便知你這些年是如何過的。
是我...
我拖累了你。”
蔡城隍用虛弱的聲音說:
“你本不必如此的,這也是我命中該有的劫數。”
“胡說什么呢!”
淮安公擦了擦眼睛,他大喊到:
“我以為你死了,這才給你報仇,若是知道你尚未死去,被賊人折磨,我就該早早的上告仙盟,才不至于讓你生受如此痛苦。
是我對不起你,弘毅。
是我太廢物了,太沒用了。”
“不是的,不是的。”
蔡城隍的靈體已化作金光點點。
在最后時分,他身上僅剩下的一些香火愿力,也在飛速垮塌開。
“二狗,多余事我已不放在心上,今日之去,于我而言,也是解脫,只有一言相告,你要用心聽,記住。”
城隍抓著淮安公的手,咬著牙,對他說:
“離了桃符院...別去升遷!切記,哪怕做個孤魂野鬼也好,若能離苦木境,也莫要猶豫...多的事,不能再說,怕連累你。”
“不能告訴淮安公,總能告訴我吧?”
老江走過來,蹲在地上,對蔡城隍說:
“我這人不怕麻煩,星谷覆滅也是我一手引動,天生麻煩精,也是知道這一輩子安穩不下來,還請城隍爺如實告知這陰魂教之事。”
“嗯?”
蔡城隍疑惑的看了老江一眼,又看向自己的老友,老淚縱橫的淮安公對他點了點頭,快要消散的城隍爺猶豫了一下。
便抬起手,最后一縷香火愿力匯聚成一團金光。
被老江握在手中。
下一瞬,城隍爺該對他說的那些,便化作神念密語,傳入識海,讓老江面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