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
每年冬天整個世間都會有人被凍死,只是如今四通鎮情況不一樣,有很多無家可歸的難民,所以昨夜被凍死的要多一些。
云景曾聽說,被凍死的人臉上通常都會帶著笑容,現在他看到了,那些馬車上的尸體,幾乎都帶著笑。
或許他們在睡夢中,在死之前,也曾夢到過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吧。
微微抬頭,云景長長呼出一口氣,化作白霧,看了一眼北方,邁步而去。
憤怒,同情,逃避,都解決不了問題。
冉亮的家已經掛起了白幡,風雪中分不清哪是幡哪是雪。
人來人往進進出出,多的是人前來吊孝送一程,為那些因為四通鎮而死去的江湖義士盡一份心意。
冉亮的家外面,街道上,一些自覺沒資格前去吊孝的人,往往會遠遠磕幾個頭……
實際上冉亮家本身并沒有死人,之所以設靈堂,只因他有幾個死去幾個朋友天地不收,作為生死之交,不幫忙操辦后事,他們就只能成為孤魂野鬼了。
正了正衣衫,云景邁步上門。
有人認出了他,紛紛朝他行禮打招呼,氣氛有些壓抑。
“云兄弟來了”,一個昨日喝過酒的江湖中人在門口負責接待,給云景遞上了一條白布。
云景接過,栓在了手臂上,道:“我來送送昨日的朋友”
“有心了,云兄弟里面請,我就不招呼你了”
“你忙”
靈堂擺放了幾具尸體,白布遮面,昨日還歡聲笑語,可他們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昨日。
這個世界是沒有和尚道士的,超度亡魂的是讀書人。
葬禮,其中有一個禮字,所以超度往生者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讀書人頭上。
所謂死者為大,實際上這個世界讀書人超度往生者的流程比云景前世還要繁雜得多,各種禮樂之器眾多,還有悼詞經文。
葬禮無疑是隆重的,可處處透露出一個哀字。
“云兄弟”
靈堂門口,冉亮和云景打招呼,遞上了三炷香。
“我來送送他們”,云景接過點點頭道。
“不必悲傷,人都有死的時候,早晚的事情,敵軍盡誅,四通鎮得以安寧,他們只會高興,請”,冉亮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踏足靈堂,云景目光劃過一具具生命永遠定格的尸體,其中有昨天幫他倒酒的,幫他切肉的,還有那個悄悄坐在他身邊的女子……
他們都永遠無法開口說話了。
深吸口氣,云景恭恭敬敬站好,左手四指并攏,大拇指壓在食指中間關節處,接觸的地方捏著三炷香。
右手四指并攏覆蓋在左手外,右手大拇指蓋在左手大拇指之上。
動作有些像抱拳,他以這樣的姿勢舉著三炷香,雙臂輕抬,搞過頭頂,恭恭敬敬彎腰行禮。
“一路走好”
三拜之后,他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上前三步,將三炷香插在了香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