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裊裊,化作風,帶著活人的思念消散在天地間。
“這世間你們來過,哭過笑過,留下過你們的痕跡,希望你們生命中沒有遺憾……”
微微駐足,再拱手一拜,云景轉身。
門口,冉亮說:“云兄弟,那邊坐一下吧”
點點頭,云景和冉亮結伴去到院中擺放的桌椅處,所過之處前來悼念的人紛紛起身行禮。
炭火燒得正旺盛,暖暖的火光卻驅不散心頭的些許傷感。
死亡兩個字,總是那么的沉甸甸讓人心頭壓抑,尤其是死去的人昨日還在把酒言歡啊。
“喝點?”
坐下后,冉亮從桌子底下拎出一壇酒放桌上道。
云景微微遲疑。
他說:“沒事兒,雖然他們死了,但都是兄弟,不會想看到我們因為他們的死而臉上笑容都沒有了,若他們知道我們因為他們的死而心情不美麗,估計會托夢來罵我們的”
“也好”,云景點點頭道。
兩碗酒,一碟炒豆,風雪中,酒有些難以下咽,哽喉。
冉亮看似對兄弟們的死無比豁達,實際上他是最放不下的,傷還沒好的他連干三大碗,也沒有用內力解酒。
一抹嘴,他雙眼有些發紅,低頭道:“其實我寧愿死去的是我自己”
“冉大哥別這樣說,活著,好好活著,把他們那份也一起活著”,云景道。
抬頭笑了笑,然后道:“我沒事,只是有些惆悵罷了,其實我們都知道早晚是這樣的下場,可真當事到臨頭,總有些沒法接受,他們死了一了百了,媽的,可我們活著的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從這份傷感中走出”
他看似不在意,其實最在意,句句戳心。
這種事情沒法勸,云景陪他喝酒。
冉亮又說:“黃俊,就是昨天門口給你開門那個,那邊躺著的,昨天他還給我說,亮哥啊,我也老大不小了,你幫我物色個媳婦唄,我想成家了……,還有那個張邊,三十歲的大老爺們,他其實早就不想混江湖了,想的是幾畝薄田悠然過日子,但再也沒辦法實現了,還有那個劉翠菊,昨天坐你身邊那個,她一直都想找個如意郎君,生幾個胖大小子,可她喜歡的不喜歡她,喜歡她的她看不上,二十多歲的姑娘了,整天和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廝混,昨天還好好的,他們怎么就躺了呢……”
冉亮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云景都一直認真的聽著。
興許是發泄的差不多了,他抬頭不好意思的笑道:“云兄弟,讓你見笑了,其實我平時不這樣的”
“我懂”
“哈,好了,不和你聊了,又有朋友來,對了,接下來我就不招待你了啊,下午我就得出發了,他們都不是本地的,我得一個個把他們送回老家落葉歸根,這算什么事兒嘛,一個個躺好了讓我忙前忙后勞累奔波,這大雪天的,真想把他們拉起來自己走,算啦,反正也就這一回,累點就累點吧……”
冉亮去招呼其他人去了,又有人來和云景聊天,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此時都有一個共同的心情,那就是對死亡的壓抑。
直到下午,簡單的葬禮后,冉亮親自披麻戴孝,和他的同伴趕著馬車,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跡,帶著他的兄弟們回家去了。
“兄弟初相逢,你我本不識,喜得興趣投,把酒多開懷,從此刀山上,火海也去得,別怕兇險多,兄弟來擋刀,我死你別哭,墳頭來碗酒,你死我大笑,等不多時我就來,從此泉下相聚再飲一杯是兄弟……,走啊,回家咯……”
車隊最前方,冉亮騎在馬上,一口酒一句歌,聲音沙啞,豪邁,歌聲傳出好遠好遠,慢慢消失在了風雪中。
他唱的是一首江湖中流傳很廣的歌,混江湖的幾乎人人會唱,高興的時候唱,受傷的時候唱,兄弟死后也可以唱。
站在街道上,看著他們遠去,云景只道:“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