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找了個僻靜的雅間,黃尊素推開窗子,默默看著遠處皇城上依然在噴射火焰的巨炮。
其實這種大炮發射一次需要的時間并不短,二十多個耆老還得射一陣。
“你們不該來啊!”
黃尊素嘆息著說道。
然后那張毀容的臉上顯出一種悲哀。
“我等尚有何可選?留在山東被楊豐炮決,到廣州被這桀紂炮決,天下竟然無容身之地,倒是江南諸公投降的早,如今免于這場浩劫,日后江南諸公飛黃騰達之時,莫忘了我等這些枯骨。”
張孔教說道。
“免于浩劫?卓吾兄是說某嗎?”
黃尊素冷笑了一下。
“真長毀的只是臉,我山東士子失去的可是性命。”
張孔教看著他那張看起來很猙獰的臉說道。
黃尊素的臉就是被火藥近距離燒傷,不過這個時代也的確無法挽回,但毀容這種事情可大可小,黃尊素雖然毀容時候還不到二十,但也已經成親,又不用擔心沒女人跟。無非就是日常難免有些顧影自憐,尤其是現在玻璃鏡子的流行,對他也的確很不友好,銅鏡看的至少不是那么明白。
但是……
終究和山東士子要被炮決不一樣啊。
“某豈是在乎這張臉的,卓吾兄以為江南免于浩劫,但實則浩劫將至。”
黃尊素說道。
“江南諸公如今跟著楊豐,工廠開著,生意做著,無非失去田地,就連那些園林都依舊,如何說浩劫將至?”
張孔教不無嘲諷的說道。
實際上現在各地士紳一致仇恨這些江南士紳。
后者現在的好日子,和他們正在遭受的苦難形成鮮明對比,憑什么他們被楊豐追著炮決,這些家伙卻在江南繼續享福?
憑什么?
就憑這些家伙投降的早?
就是他們投降早,才讓楊豐沒了東邊的威脅才肆無忌憚,這些混蛋出賣了其他各地士紳,如今卻因為投降早,可以在一邊看熱鬧,簡直是無恥,至于當初楊豐對江浙下手時候,北方士紳也在看熱鬧這種事情就不提也罷,事情已經過去就沒必要提了。
“工廠開著,生意做著?
我們那哪是在開工廠做生意,那明明是在養活一群饕鬄,那些工人仗著行會撐腰,不停要漲工錢,不停要減工時,如今每日就干五個時辰,工錢還一分不能少。楊豐還在不斷收各種苛捐雜稅,印花稅,海關稅,治安稅,就連他給民兵辦學堂,都得找我們收稅,還在搞銀行,我們的銀子必須存到他那邊,換來他印的鈔票。
我們辛辛苦苦賺的銀子,最后全被他和那些刁民吞了。
到頭來還得賠錢。
甚至不想干下去,想倒閉都難,倒閉還得給那些工人失業金。”
黃尊素憤然說道。
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楊豐本來就是把他們當肥羊啊!
江南人口密度太高,楊豐怕搞大了死亡太多,但并不意味著楊豐不準備割他們的肉,要不然怎么維持財政,所以換了一種手段,把簡單粗暴的抄家變成溫水煮青蛙的慢慢割肉。
但無論怎樣,結果都是把這些家伙的肉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