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玄素面朝百官,高聲道:“陛下御旨,準,士史江舟,面圣奏對!”
群臣聞言,不由都轉了個身,面向金闕門戶方向。
那里本空無一物。
在魚玄素拉長的聲音落下之時,竟然如有一層水幕般微微搖曳起來。
江都城隍殿,竟然隱隱出現其中,并漸漸變得凝實。
片刻間,便如同城隍殿與含元殿連接了起來。
一邊是巍巍金闕,高遠如天,皇皇如金日。
一邊是森森陰司,幽幽沉沉,昏昏暗暗。
徑渭分明,兩不相容。
魚玄素面無表情,喊道:“殿下何人?竟敢擅登金闕,驚擾圣駕?”
這不過是例行威嚇。
那城隍殿上的施公緒已經被嚇得滾落城隍寶座。
連滾帶爬,跪伏于兩殿交界之外,顫顫高聲道:
“臣,江都城隍,施公緒,拜見陛下!陛下圣壽無疆!”
江舟手捧金刀,看著前方突然出現的恢宏瑰麗的金闕,滿目奇色。
他想過許多種可能。
唯獨沒想到會是這般“面圣”。
看那金闕的恢宏瑰麗氣象,殿上百官群臣,個個面目清晰,不似虛幻。
這簡直是移星易宿,扭轉乾坤般的通天手段。
“大膽豎子,既見圣顏,為何不拜!”
位列百官之首的李東陽,忽然抱笏而出,直指江舟喝罵道。
江舟一愣,微微遲疑。
人在屋檐下,豈能不低頭?
正要認慫下拜,便聽那重重簾幕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出。
“罷了,他手執圣祖金敕,豈能拜朕?”
“卿相,不是朕說你,你對自家弟子也未免嚴厲了些。”
李東陽躬身道:“臣一時情急,卻未思及,請陛下恕罪。”
“罷了。”
江舟眼珠轉動。
聽著二人一人一句,雖有些不明所以,但似乎他不用跪了。
這便宜老師,原來是故意如此作態。
其他人也一樣看得出來。
暗暗翻著白眼。
這老蟢子(蜘蛛),果然護短。
但同時也對江舟這個早有耳聞,卻不大在意的“后起之秀”多了些看重。
能讓李東陽如此著緊,連面圣都舍不得讓他跪,看來李東陽對這弟子是寵得很啊。
當是確有過人之處?
簾后,帝芒又緩聲道:“聽聞你是李卿相弟子?”
卻是置那跪伏在地的城隍如不見。
江舟微抬眼,見班首處,李東陽正朝他看來,眼中似有幾分殷殷期許。
輕呼一口氣,躬身道:“回陛下,微臣與東陽先生卻有師徒之情。”
得李東陽數次或明或暗的回護,他與李東陽確無師徒之實,卻已有師徒之情。
這種情誼是實實在在的。
可不像是他瞎編出來的那個虛無縹緲的方寸山。
“嗯,朕聽說過你。”
帝芒緩緩道:“你……很好。”
卻令金闕上百官心下一驚。
別看只是極簡短的一句話,可說了這話的人是當今人皇。
這份量……重逾山岳!
這叫簡在帝心!
什么時候,李東陽這弟子在陛下心里,有了這般份量?
那跪伏在地的城隍施公緒更是渾身一顫,面色如死……雖然祂本就是死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