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和煦的陽光灑在青白的石板路上,血跡被整夜的大雨沖刷個干凈,各個店鋪支起攤子,掌柜的指揮著小伙計們熱情周到地迎來送往。
沒有人詢問昨夜發生了什么,或者也并無人在意吧。
鍋蓋頭受了太多驚嚇,又被幻境耗費諸多精神,且需要些時日修養。
雖然唐山水身上學的用的凈是些雜七雜八的奇門異術,但他確實知道不少仙醫師的知識和仙法,手下的功夫到了用時一點不怯,幾味普通藥草配下來的湯劑,省錢見效快,眼看著鍋蓋頭的臉色恢復了紅潤。
“師父,你以前不是說過,這個紅首羅藥勁太沖,一般凡人承受不住這種藥力么?”
“我還說過,配藥配藥,單個一種藥草如果能夠經過合理的搭配,可以使其藥效根據醫者所需進行調整。”
唐山水拿著手里的蒜頭敲了下知千的腦袋。
知千被敲了這么一下,腦中反倒靈光一閃。
“我想起來了,我好像背過這一段!君臣佐使!君藥為主,臣藥為輔,佐藥協助,使藥調和。”
“可不是背過么,將我新做的衣服拿去裹甜薯,讓你背書都是罰輕了。”
唐山水想起當時自己回家看到被抹了幾把黑泥的白袍那副場景,恨得牙癢癢。
“師父你也太記仇了吧,不就是一件衣服嘛。那可是小葉子最愛的甜薯呀!”
知千呵呵笑著跑去找她的小葉子,唐山水只得無奈地搖搖頭,繼續挑手中的草藥。
他這兩個小徒弟打小就不讓人省心,一個慣會調皮搗蛋,鼻子倒是靈得很,尤其是對于各種草藥的味道,幾乎是聞過的都記得,而且哪怕是病人已經喝下去的藥,只要這人一說話,知千也能聞出這其中幾味藥來。
后來也是她自己說要學做仙醫師,可除了挨罰的時候才不情不愿地背幾頁書,學幾樣小仙法,不把日子攪合得雞飛狗跳她是不會罷休的。
唐山水一直懷疑她之所以說想做仙醫師,恐怕只是為了逃避各種攻擊類的仙法訓練,凈想翹著腳看葉凌雙吃苦受累。
說到這另一個,小葉子剛來時不愛說話。除了愛吃,就是喜歡研究鍛造,本來安安靜靜的挺好,誰知道這倆人在一起呆久了,她反倒變得越來越沒主見,跟著調皮搗蛋的大魔頭干壞事兒倒是愈發得心應手了。
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傳弟子啊,就算想起來很頭疼,也總是要為她們的未來考量。
此次出山幫老友邰勁松尋兒子是一方面,精打細算的唐老頭早已與邰小胖兒他爹談成了筆交易,找到兒子,就幫他兩個小徒弟打造兩把趁手的仙法器。
邰勁松何許人?
懷東沅江樓的鍛造大師,老帝君時期誕生的傳奇鍛造大師彥云鶴的唯一親傳弟子。
他的作品雖遠不及彥云鶴的傳世之作“朝云十三鶴”的威名,但當下四界之內的仙法師若是想打造仙法器,定會想著邰勁松的手藝。
鍛造本身并非易事,一件上乘的仙法器所需耗費的時間和精力更甚。
人生苦短,鍛造大師終其一生能夠鍛造出的仙法器數量有限,所以每一次的選擇都彌足珍貴。
邰勁松應下的這兩把仙法器,不止是酬勞交易,更是因著與唐山水多年的情誼。
但這鍛造用的諸多材料,還是要自己解決。
思及此處,唐山水覺得錢袋甚疼。
“知千!小葉子!換身衣服,為師帶你們逛街去!”
此前答應了幫忙尋邰小胖兒的柳予安十分信守承諾,趁著唐山水為鍋蓋頭治療的空檔自告奮勇外出打探消息。
唐山水要帶著兩個小徒弟上街,只好將未醒的鍋蓋頭暫時托付給攸寧照看。
兩個小書生搖身一變換回了女兒裝,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嬌俏可愛。
知千一身粉白的冬裝,衣領上還纏著一圈白色的峈毛,袖口的金絲并蒂蓮繡工極好,點綴在花間的幾顆瑩潤珍珠恰到好處,給整體添了點輕巧的貴氣。
葉凌雙和知千的冬裝款式極為相似,但主色不是少女粉,而是明艷的赤火紅。
這樣一個不愛說話不愛顯眼的小姑娘,偏喜歡這么招搖的顏色,說是紅色像她練習鍛造時用的火,又像她最愛的冰糖葫蘆。
兩個可愛的小姑娘一左一右跟在唐山水后頭,一個笑意盈盈,一個面無表情,大有左右護法的派頭,成了今日星河鎮街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打從知千記事起,唐山水就一直拄著那根細木拐棍兒,走兩步敲一下。
倒不是真的腿腳不靈便,很像是那些帶著長仙法杖的仙法師的派頭,可是這細木拐棍兒看著實在寒酸,倒是很符合唐老頭平時的生活水平,知千一直猜測他是不是上山時順手撿回來的。
所以問題來了。
“師父,咱要逛街買啥?你帶錢了么?”
唐山水白了她一眼,“你們這兩只小白眼兒狼在我這兒吃吃喝喝這么多年,怎么也得給我回報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