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術界一般公認,苗刀雙手刀法的早期雛形,取自于明朝戚繼光的《辛酉刀法》。戚將軍一生南征北戰,立下無數功績,平鎮東南,北御韃靼,但流傳最廣、人盡皆知的功業,卻只有一個。”
陳酒扭過臉來,似笑非笑,
“殺倭。”
“好一個殺倭!”
薛征拍掌大笑,快意無比,“看來,我這錢花得太值了。”
他盯著陳酒,目光灼灼,
“陳酒,你這副骨頭,這身本事,小小武行容不下你,埋沒了,太可惜。男兒志在家國天下,想不想給自己找面旗?”
“旗?”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老薛,”陳酒嘆了口氣,開口拒絕,“我是個武人,也只是個武人罷了。況且……”
“況且?”
“沒什么。”
陳酒搖搖頭,別過臉去,望向車窗。
況且,以后會有更好的旗幟。
汽車在北安里俱樂部外停下。陳酒下車,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棟孟莎風格屋頂的法式建筑,高大如城堡,外飾奢華。
俱樂部門口有露天咖啡座,未至中午,坐著七八個白俄男人,是十月革名之后逃亡來中國的落難沙俄貴族。他們彼此不說話,擠坐在兩張小桌旁,面前各擺著一個茶杯。
這杯茶,一口都不會喝,喝了會被侍者趕走。如果給其中一人兩塊銀圓,他會塞來一個事先寫好的紙條子,上面記著他家住址,家里有他的妻子女兒。
“帶你來北安里,是因為小零今天有演出。她說,你給她看了一臺養眼的打擂,她也給你看一回表演。津門姑娘,不欠別人風景。”
“丁零小姐……”陳酒指了指臉龐。
“她母親是白俄人,當初帶著她姐姐逃難來津門,改嫁給一個中國富商,之后才有了丁零。”
“那年頭是北洋政府執政,世道比現在更亂,出生之后沒兩年,父親在行商路上遇到兵匪,沒了,母親也因病而亡。丁家是傳統士紳,不認白俄血統,姐妹倆只得在津門顛沛流離,吃了很多苦。”
薛征一邊走一邊解釋。
時間還早,表演廳內只坐了一半人,臺上正在表演大腿舞預熱,裸露程度驚人,舞者白花花的腿上綴滿銀梭般的細碎亮片,在燈光下映出晃眼如魚鱗的閃光。
她們高頻率小步舞蹈,膝蓋內側的肌肉如水中游魚。
“我的保鏢里也有懂功夫的,雖然不如你,但也小有名氣。他跟我說,白俄舞者的舞步,肌肉運用之妙,近乎拳理。”
薛征抿了一口咖啡,“你怎么看?”
“所謂武術國粹,無非肌肉、筋絡、骨骼的運用,吹得再響的秘傳絕學,衣衫一脫便再無秘密。所以武師往往穿寬松長衫,為了守密。”
陳酒摸了摸下巴,從舞臺上移開目光,
“這種舞蹈步法極活,人隨胯轉,倒是類似八卦門的趟泥步……”
話音戛然而止。
陳酒雙眼泛起血色,目光仿佛兩柄燒紅淬火的利劍,越過薛征的肩頭,直直插向了廳門!
薛征立即回頭張望,看到一名穿長衫的老人,在一個中年人的陪同下步入大廳。
頭發黑白相間,保養極佳,眼睛微微瞇著,似乎在打盹。
乍一看上去,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守舊士紳,一襲廣袖長衫在滿座的西裝革履中格外扎眼。
那張臉,陳酒熟悉無比。
中州武館館主,津門武行十年頭牌,中華武士會名譽顧問。
霍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