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疾奔,也并不避著人,大大咧咧地入了聽琴巷,還不等停穩,季櫻便飛快地跳下馬車,三兩步沖進流光池。
約莫是曉得她要來,董鴛這當口正候在柜臺邊,一臺眸見季櫻急匆匆地來了,忙就一把拉住她。
“這是怎么了?”
董鴛壓低了聲音:“那位陸公子,我看是見過的,便將他放了進來,可他手中,還抓著個人吶!那人……”
論起做生意來,董鴛干脆利落,十分叫人放心,可到底她自小活得安穩,沒見過甚么兇險,此時回想起陸星垂將那人帶來時的情景,不由得一個寒顫,嗓音又更低了兩分:“你是流光池的東家,你辦事沒有我置喙的余地,但……再怎么說咱們這兒也是做買賣的地方,眼下時候尚早,暫時沒有客,可如今是旺季!這要是真出了岔子,回頭只怕鋪子都受牽連!”
“我理會得。”
曉得那看守何氏的人被拿住了,季櫻卻是定了心,當下一手按住她肩膀,出聲安撫:“你說的我都明白,若不是實在尋不到旁的去處,我也不會把人領到這兒來。此事于我十分緊要,你只叫人把通往后院的那扇門把嚴實了,不叫任何人進來,那便出不了大紕漏。不僅是客人,就連伙計,在我離開之前也不許過來,你自個兒也別來。”
“怎么,信不過我?”
董鴛眉頭一皺:“這無妨,你的事我不打聽……”
“不是信不過,是不想你牽涉其中。不管這事兒最后如何發展,只要你一無所知,便沾不到你身上去。”
季櫻語速快,話卻說得清楚:“此番給你添了麻煩,還望你替我打點著些……”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那起不通情理的人。”
董鴛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就把她往后院趕:“趕緊去,余下的你就別管了,既交待給我,別說是人,就連只蒼蠅都飛不到后院,你放心。”
季櫻這才算安了心,也沒再與她多說,快步踏進后院中,一抬頭,就見陸星垂立在院子里那棵大樹下。
昨夜要逮人,想來他必然一宿沒睡,這會子瞧著,精神頭卻還不錯,只是眼下不可避免地起了一曾淡淡的青黑,下巴上胡茬子也冒了出來,人看起來,多多少少憔悴疲乏了些。
若不是為了幫她辦事,他大可不必這樣勞累,季櫻心下有些不忍,然而此刻,卻也不是噓寒問暖的時候,她便徑直上前,開口就道:“人呢?”
陸星垂低頭看她一眼,面色平淡如水,沖著雜物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暫且捆在里頭,幸而你這流光池的雜物房沒有窗,我也就不必在跟前守著他了。”
季櫻松了口氣,喘勻氣息,小聲嘀咕一句“這雜物房里所有的東西,怕是都不能要了”,緊接著便沖他點點頭,抬腳走了過去。
因著陸星垂人就在后院中,這雜物房的門并未上鎖,只將鎖頭晃晃悠悠地掛在上頭。季櫻冷了臉,一抬手打開門,迎面,只見地上伏了個人,手腳皆被綁得結結實實,人瞧著卻完好無損,除了撲騰得一身是灰之外,頭臉連塊油皮都沒蹭破。
興許是聽到動靜,那人掙扎了兩下,勉強抬起頭來。
瞧見季櫻,頓時扯開喉嚨嚎叫起來:“三小姐我知道錯了,三小姐您饒了我這回吧!”
季櫻眸光一寒。
這個人,她在季家是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