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笑了一下:“家里這許多事,總是絆住腳,手頭又還有個鋪子得花心思,也不知我祖母允不允。”
“想去就成,我去同你們老太太說。”
陸夫人雙掌一拍:“反正呀,我是真想讓你隨我一塊兒去京城。此番也不曉得星垂肯不肯與我一同回去,其實即便他回去了,大多數時間也都泡在校場,不著家的!至于他爹,哼,更是公事繁忙,十天里倒有七八天不在——說來還是怪我身子不好,若是當年再生個閨女,眼下也不必瞧著你們直犯眼饞了!”
她話說得逗,季櫻同季蘿兩個便都湊趣笑了起來。那季蘿也是個好奇心重的,手里捏著個栗子,大著膽子便問:“許家姑祖母,你便只有陸公子一個孩子?平日里,都是您自個兒在家?”
“哎吔,可別姑祖母姑祖母地叫,叫得我頓時感覺自個兒老態龍鐘了!”
陸夫人頗有點可愛地皺皺鼻子,繼而又擰起眉來:“可不是?攏共就生了這么一個,說來就跟摸彩頭似的,是好是壞,也換不掉了不是?”
她說著又笑了,一揮手:“幸而他還算是個靠譜的孩子,打小兒便叫人省心,只是這性子,多少悶了些,我同他聊天怪沒意思!說來也蹊蹺,怎地半分不像我,同他爹倒是十足十地相似了!”
說到此處嘆了口氣:“攏共就他這么一個,原先我還心里盤算呢,他爹做的便是上陣殺敵、刀口舔血的營生,無論如何不能讓他也跟著犯險。可有什么法子?人家自個兒有準主意,我的話,是半句也不聽呀!喏,上半年便跟著他爹上了回戰場,帶了一身傷回來,叫我心疼得了不得——眼下還算是有他爹從旁看顧著呢,依他的情形,只怕再過個二年,就得自個兒獨當一面,我如何放得下心?”
話畢,又是一聲長嘆,端起茶碗來抿了一口。
季櫻與她攏共也沒見過幾回,看她這舉止情狀,怎么也不像是有煩心事的樣子,卻不想竟也憋了一肚子鬧心的事兒。
她只管琢磨著,那廂季蘿同她存的卻是同樣的心思,遲疑了一下,直接開口說了出來:“這幾回見面,我看您日日高興又活泛,還當您心下半點煩惱都無,卻不成想……”
“也算不上甚么煩惱。”
陸夫人便笑笑:“只不過,這過日子,豈會事事都順遂?說起來,我的確算是過得順心的,家里情況簡單,孩子從不讓人操心,他爹雖長了顆不會哄人的腦子,待我卻還稱得上一心一意,素日凡事總肯讓著我……但他父子倆,只要一上了戰場,我這顆心就別想踏實,動輒便幾個月幾個月地懸著……”
她再度一手一個地將季櫻和季蘿拉住了:“所以啊,在京城時,人人夸星垂是個少年英雄,他到了這歲數了,有不少人家,也流露出想要結親的意思,我卻從不敢輕易說什么。一則,得他自個兒中意,二則,我這心里也不安生,說句難聽的,要是將來他出點子什么事兒,豈不耽誤人?”
拍拍季櫻的手,她輕輕道:“豈可事事順意,端看你如何選擇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