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這家里也沒人真有踏踏實實睡大覺的心思,翌日天才蒙蒙亮,前院兒后院兒里便又熱鬧起來。
季三夫人整宿守在季老太太身側,季蘿便干脆是在季櫻的院兒里睡的,早起打發銀蝶出去轉悠了一圈,打探回來不少消息。
“說是昨晚大房那邊,燈亮了整晚。”
季蘿拽著季櫻的袖子同她嘀咕:“大伯總算是腰桿子硬了一回,說是要休妻,今兒便將大伯娘……送回娘家去,我聽說,她二兒子也要被從咱家莊子上趕出來,往后是死是活,跟咱家再無半點干系了。”
說到“大伯娘”三個字,跟嘴里進了什么臟東西似的干噦了一聲:“孔方同那個姓司的,據說是要往衙門里送。干出那等害人性命的事兒,還能叫他們安安生生過日子?銀蝶說,家里有些下人在那兒嘀咕,覺著這事兒丟人,不該往外揚,將這二人暗暗地收拾了也就罷了。要我說,若真如此,那才是丟人呢!他們行事骯臟,咱家可不能像他們一般污糟!”
季櫻笑笑,摸摸她的頭:“我二姐姐,就是這般腦子清楚。”
因又道:“可有祖母那邊的消息?”
昨日晚間季老太太忽然暈了過去,因怕全家人一塊兒過去,反而更一團亂,季三夫人便做主讓眾人都不必前去,待郎中診治了,今日再去探望不遲。
季櫻又幫著處理家里的雜事,原就脫不出空來,夜里也睡得不安穩,這會子想起來了,忙問了一句。
“說是不要緊。”
季蘿便嘆口氣道:“大概就是給氣著了,傷神也傷身,郎中給開了藥。得虧咱們祖母一向硬朗,這要是擱在那起身子骨弱些的人身上,還不給氣出個好歹兒來?要我說,幸好昨天你預先想到,請了個郎中在一旁候著,否則,天兒都那么晚了,光是出門請郎中這一來一回,都得花上不少時間,豈不耽誤工夫?”
“祖母再硬朗,到底歲數在那兒,怎能跟年輕人相比?實在不得不準備得周全些。”
季櫻搖搖頭:“我想去瞧瞧祖母,二姐姐同我一起嗎?”
“咱倆岔開去吧。”
季蘿垂眼想了想:“一塊兒去,少不得又鬧得祖母不消停。分開去,祖母便一直有人陪著,又不至于太吵鬧,是不?”
想想的確是這么個理兒,季櫻便沒再堅持,收拾停當快步往正房院子去。
入得院子,行至廊下,卻出奇地發現旁邊丹藥房的門開著。
正房里傳來說話聲。
“你嫌那個清心丹太大,大不了,我給你弄成小丸吶,吃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是季老爺子的聲音:“我也沒攔著你吃郎中開的藥不是?但我那清心丹,里頭真真兒都是好貨色,你就試試……”
“我不吃那個。”
季老太太道,聲音聽上去倒還中氣十足:“怎么,你成日琢磨著煉丹那點子事,還想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嗐,旁人也倒罷了,我總得帶著你不是?”季老爺子嘿嘿笑了兩聲,“那老些丸藥,本就是替咱倆準備的,我一個人哪吃得完?”
“喙,那我倒要謝你了!”
季老太太半真半假地斥了一聲,抬眼看向門外:“是誰在那兒,櫻兒?臭丫頭杵在那兒做甚?還不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