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那岳嫂子不緊不慢地替季櫻系好襖子扣,還仔仔細細地將衣裳抹平展了,離遠了瞧一瞧,唇邊掛一抹笑:“素日里,二爺沒少跟我們夸耀,說是自個兒那閨女,打小兒便是家里樣貌最好的一個孩子,莫說是一個小小的季家,便是拉去整個榕州城乃至省城跟人比比,都不帶輸的。今兒見了我方算是信了,三小姐真真兒生得可人,叫我不知道怎么喜歡才好——只是那榕州城我卻沒去過呢。”
她彎下腰,將擱在浴桶旁的盆和刷子端起來,不緊不慢道:“三小姐瞧著我面善,我心下真高興,但您十有八九是錯人了。”
這話她說得看起來一派坦然,全不像是作假,季櫻也跟著笑了笑:“啊,我聽您說榕州比京城暖和,還以為您在那兒呆過,如此看來,還真有可能是我認錯了。不過,我見著您,心里還真是覺得有幾分親近,也不知,是不是您多年照顧我爹生活的緣故。”
方才說覺得岳嫂子面熟,自然只是詐她而已,心里琢磨著,既然這對兒姓岳的夫婦常年同季溶在一起,那么說不定,當年送真正的季三小姐去蔡家的正是他們。
實則就連那個真正的季三小姐,都未必記得那對夫婦的樣貌了,她又能從何得知?
岳嫂子這話答得家常而又實在,表情也不見絲毫慌亂,仿佛就只是在與她閑聊一般,聽著十分可信,卻未必能盡信。
若季溶真個鐵了心,要一輩子對此事緘口不言,那么在季櫻來之前,他便一定會對身邊所有的知情人再三叮囑,保不齊還會推測出各種場景來讓人反復演練,此刻又哪會怕她問?
沒能套出什么有用的話來,季櫻心里也并不覺得失望。這會子她純粹是閑著沒事,隨口問一句而已,橫豎她已經來了京城了,親爹才是她的首要目標,時間那么長,想知道的事兒,總能一點點打聽出來,不必急于一時。
“說榕州比京城暖,那也是聽二爺說的。”
岳嫂子笑容滿面地道:“別看他常年在京城,其實滿心里對榕州惦記得緊。夏天說京城比榕州熱,冬天說京城比榕州冷,至于春秋兩季,沒什么好比的,那也是榕州更加舒適宜人。二爺提過,榕州冬天很少下雪吧?那京城可不一樣,眼下時候還早呢,再過些日子姑娘瞧瞧,全城都白瑩瑩一片呢!”
說著她便要往外走:“姑娘可要沐浴?我這就給您燒熱水去。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再來嘗嘗我那羊肉爐做得怎么樣。”
季櫻沒攔她,含笑道了謝,見她出去了,自個兒也轉頭回了旁側房間。
自打這日起,季櫻便算是在這小小的四合院落里住了下來。
說是來玩,實際上,季溶能陪閨女的時間卻很有限。
偌大的京城,季家所有的買賣都單靠他一人打理,雖說也有不少得力幫手,總歸鋪子多,事兒也多,每日里總少不了需要他拿主意的地方。再加上這季家的平安湯,如今在京城怎么也算是有點名聲了,臨近年下,來找他處理商會各樣事體的人著實不老少,生生弄得他像陀螺也似,偏他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忙成這樣,反而更高興,倒是將個閨女撂在一旁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