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爆發出一串大笑來,半天停不下,直拿手去捂肚子,又忙不迭捏起帕子來擦眼角:“這嘉寧公主一張嘴,當真什么都敢說……我今兒真是指著這笑話活了,過會子飯都能多吃半碗!”
她笑得實在是太厲害,季櫻便又有點擔心她氣喘,伸手過去在她背上輕輕地拍。
“不打緊。”
因為笑了一通,陸夫人臉上都有了血色,將季櫻的手拉了下來:“你爹那個人啊,單看臉,的確很能唬人,入了嘉寧公主的眼,倒也不算太離奇。只是他那臭脾氣,隔二里地都能熏死人,誰受得了?”
說著又笑了一陣,這才緩緩地喘勻了氣息,卻是捏著季櫻的手不放:“這兩日家里空蕩蕩靜悄悄的,偏我又不大舒坦,連下人們都不敢高聲說話,越發顯得冷清,叫我懨懨的。眼下痛快笑了一回,立時覺得心口舒服不少,說來啊,還是多虧你這孩子是個有心的,知道惦記我。”
一席話說得季櫻心下愈發愧疚,抿唇搖了搖頭:“我前兩日就該來的,若早曉得您身子不舒服,也不至于讓您自個兒在家悶了足足兩天了。您現下獨個兒在家,平日里還好辦,等到過年那幾日,卻未免太冷寂了些,且到了那時,連我爹同我都回榕州去了,豈不真真兒只留下您一個?照我說,倒不如過些日子同我們一起回榕州去,等熱熱鬧鬧地過完了年,再回京也就是了,您說呢?”
“這可不成。”
陸夫人卻是一口便回絕了,笑著搖頭:“我曉得我們櫻兒是好意,怕我孤單,可京城到底消息通達些,留在這里,倘或北邊有什么信兒,我還能早早地便知道,若是回了榕州,就真成了把頭埋在土里的鵪鶉了。”
她說到這里,十分溫和地看了季櫻一眼:“你今兒來,我大概猜得到緣故,想來,是在旁處——保不齊就是在嘉寧公主那里,聽到了什么話吧?”
“哪兒啊,我是真被那嘉寧公主給氣著了。”
季櫻暗暗地怔了一下,面上卻不顯,一口咬定。
“這個我不懷疑。”陸夫人又笑了起來,“我們櫻兒向來是不會騙我的,是不是?只是……那嘉寧公主素來是個不管不顧的性子,當著你的面,她連要當你娘這樣的話都直接嚷了出來,旁的事,自然也不會憋著不說,我猜得可對?再怎么說,她也是那皇城之內的人,曉得的事,必定要比你多得多,隨便一句半句的,足夠令你憂慮了。”
一番話,將季櫻的心思說中了十成十,無謂反駁,她索性便嘆了口氣,沒作聲。
“你可別惱。”
陸夫人滿眼笑意:“這事兒星垂之所以不同你說明白,也不過是怕你跟著擔心罷了,至于我,我心中愁成什么樣,想必你也能猜到兩分,同你說也于事無補,難不成,還能讓你開口勸他留下?到時候你發現連你的話都不好使,只怕更氣了呢!你乖,若實在氣不過,等他回來,咱們狠捶他兩下,若連帶著我也一起怪上了……那你這會子打我兩下,如何?可要輕點呀!”
“我哪會怪您?滿心里只覺得您不容易。”
季櫻搖搖頭:“至于陸星垂……這為國甘愿涉險前行的人,我心中一萬個崇敬,又哪里下得去手?我也不瞞您,我心中的確不得勁……”
“什么不得勁,我知道,你就是心疼我呢!”
陸夫人摸摸她的頭:“心疼我,便多陪陪我。橫豎你爹這兩日也忙著,且顧不上你呢,索性吃過晚飯再回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