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婉早聽出少年和那書童都是京城洛邑的口音,又聽他自稱姓林,心中莫名地就怔了一下,面上卻絲毫不露,只道謝后接過茶,然后平靜地問道:
“在下確是江陵人氏,兄臺可是要去江陵游玩?”
林公子笑了笑,杜清婉卻敏銳地撲捉到了他眼底的一抹苦澀,提高警惕的同時,杜清婉已經飛快地垂下眼眸,做出并不在意的尋常模樣。
“我不是去游玩的,是我的姑母出了意外,我替外祖母到江陵去接她和表妹回京。”
林公子的手反復地撫摸著掛在腰帶上的白玉玨,明顯內心十分糾結。但似乎終究抵不過心里的迫切之情,他最后還是向杜清婉拱了拱手問道:
“兄臺既是來自江陵,不知可曾聽說過清水街的杜家二房如今怎么樣了?”
杜清婉此時已經能肯定眼前這位林公子的身份,來自京城,去江陵杜家尋親,又被剛剛離開的書童稱為“二少爺”,那就一定是母親所說的二表哥林辰晧了。
杜清婉抬眼看向林辰晧,平靜地說:
“前些時候聽人說過,好像是杜家二爺犯了事,妻子兒女都被逐出了家門,至于其他的事情,在下并不清楚。”
林辰晧的嘴唇抖了幾下,俊美的面孔瞬間變得蒼白。
見杜清婉神色詫異地望著自己,林辰晧急忙扭轉了頭,可杜清婉還是看到林辰晧的眼里已經涌起了淚意。
杜清婉不欲令林辰晧難堪,更怕呆久了會被林辰晧發現異常,所以托辭去看自己的馬,她起身向偏殿里走去。
書童冬青已經喂三匹馬吃上了草料,正用一個黑甕端著水喂馬,見杜清婉進來,他笑了笑說:
“公子不用擔心,小人定會把你的馬照料好的。”
杜清婉客氣地謝了冬青,接過他手里的水甕說:
“你忙了這么久,也歇息一會兒,我來給馬喂水吧。”
冬青看杜清婉相貌清秀,待人也和氣,就把水甕交給杜清婉,然后坐在爛門檻上一邊和杜清婉閑聊,一邊看著杜清婉輪流給三匹馬喝水。
杜清婉做出閑聊的樣子問冬青:
“我看你家少爺似乎有心事,他問我江陵清水街杜家的情況,我看他難過,就沒敢跟他說實情。”
冬青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他小心地往林辰晧所在的正殿看了看,然后跑到杜清婉身邊緊張地低聲問:
“公子可是知道了我家姑奶奶的什么消息?還請提前告知小人,也好讓小人有個準備,我家公子為此事已經吃了不少苦頭,小人實在是怕我家公子到時候承受不住。”
杜清婉抿了抿嘴唇,低聲對冬青說:
“我確實知道一些杜家二房的事情,但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林家乃是京城大族,杜二老爺出事,他們必定是一早就知道了消息,為何到如今才趕往江陵?”
冬青的臉色變得非常難堪,遲疑了一陣才說:
“姑爺出事的時候,小人陪著二公子在遠離京城的書院里讀書,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月余之后了,我們主仆趕回京城時才發現府里出了大事。”
冬青說到這里明顯覺得有些難為情,不想再往下說。可他幾次偷偷打量杜清婉的臉色,見她明顯得不到回答就不肯再往下說的樣子,冬青只好咬了咬牙接著說:
“我們老太太一直病著,侯爺和夫人因為怕姑爺的事情會牽連我們侯府,所以一直嚴令下人不準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太太,姑奶奶送到京城給老太太的信也被截下了。誰知老太太后來還是知道了,當即就打了侯爺兩個耳光,還堅持要開祠堂休了我們夫人。”
“我家公子在老太太門口跪了兩天,還違背了夫人的意思,答應一定娶表小姐為妻,老太太這才稍微消了氣。現在我們夫人還被關在家廟里,要是少爺這趟不能把姑奶奶和表小姐平安接回去的話,夫人怕是就回不了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