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杜清婉和申靖勇進來,趙瑾煜揮了揮手,那幾個官奴和旁邊的樂師立刻停了下來,隨即低眉順眼地從大帳里退了出去。
趙瑾煜斜了一眼杜清婉,指了指大帳西側的書案說:
“把那上面的東西看完,然后寫一份軍報給我看。”
杜清婉看了眼書案上堆放著的幾疊文書,立刻應了聲“是”,轉身就往書案旁走去。
申靖勇猶豫了一下,低聲對趙瑾煜說:
“將軍,林公子奔波了一夜,不如先讓他洗漱用飯之后再開始看這些,您看可好?”
杜清婉的腳步并未因申靖勇的話而停滯,她平靜地坐到書案后,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兵械登記簿。
趙瑾煜對此顯然比較滿意,他輕笑了一聲,對著申靖勇擺了擺手。
申靖勇在心里嘆了口氣,隨即向趙瑾煜拱手告辭。兩個傲氣的人碰到一起,以后這種較勁的戲碼還有的看。
杜清婉平靜而快速地翻看著書案上的各種奏報,不時拿筆在空白的紙張上記錄一些關鍵的信息。
趙瑾煜依然斜靠在椅中,瞇著眼睛假寐,偶爾會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一口茶。
帳中燃著炭火,杜清婉涼透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她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現出些微的紅暈。
幾縷亂發順著杜清婉的耳根垂落,看似狼狽,卻又在無形中為她冷靜恬淡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柔和。
假寐的趙瑾煜悄悄偷看了一眼杜清婉大氅里的白色豎領,心里冷冷地笑了一下,很快又閉上了眼睛。
營帳里靜悄悄的,杜清婉始終在認真地看著手里的各種文書,未曾抬頭打量帳中的一切,更未曾去觀察趙瑾煜,靜得就像帳中不曾存在她這樣一個人似的。
午時過半,已經在外面等得著急了的洛風和洛雨趁著送飯的機會,慌忙進入帳中觀察。
見趙瑾煜歪在椅中睡著了,而杜清婉正認真地看著書案上的文書,連他們兩個人進來都未曾有任何反應,洛風和洛雨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趙瑾煜三下五除二地用完了午膳,斜眼看到杜清婉還在對著面前那塊巨大的烤羊肉發呆,趙瑾煜差點沒忍住嘴角的笑。
“你既然來投軍,想必也該對軍中的生活有所了解,難道還以為這里會有侍女替你斟酒布菜不成?”
趙瑾煜的話里帶著明顯的譏諷之意,杜清婉的神色卻絲毫未變,她微笑著對趙瑾煜拱了拱手說:
“將軍誤會了,小人并非心有不滿,不過是心有感慨罷了。”
“感慨?”趙瑾煜抿了抿嘴角,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似笑非笑地看著杜清婉說:
“什么感慨?說來聽聽。”
杜清婉站起身,垂手黯然道:
“小人一路北上,沿途看到的景象慘不忍睹,逃難的邊民就差易子而食了。小人的那位弟弟也是一個孤兒,若是不帶著他走,他大概也只能在大同城中凍餓而死。因此小人看著眼前烹飪得這樣美味的事物,心里才會頗多感慨,希望自己也能夠簡衣素食。”
趙瑾煜一直微瞇著眼看著杜清婉,聽到這里他站起身走到杜清婉面前,將一把極為小巧的刀子扔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說:
“好好吃你的飯吧,就你這身量,即便頓頓飽餐,也吃不了幾口糧食。”
杜清婉愣住,而趙瑾煜已經大步走到大帳門口,隨即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洛風和洛雨其實一直躲在外面伺機偷聽,一個不防就被這樣抓了個正著。
見趙瑾煜黑臉,洛風忙咧了咧嘴笑道:
“爺,我和洛雨是聽申大人的吩咐,等著林公子忙完了好帶他去沐浴歇息,所以才留在這里等候的。”
趙瑾煜哼了一聲,一腳踢在洛風的腿上說:
“你們給我滾遠點,告訴申靖勇,以后林楊就住在我的帳中,等會兒你們吩咐兵士把熱水等物送到我的后帳中即可。”
洛風頓時嚇得臉色蒼白,而洛雨眼里已經含了淚,他噗通一聲跪在趙瑾煜面前哀求道:
“爺,咱們營里有的是美貌的官奴,再不濟還可以讓那些戎狄女奴來伺候,你若是留宿林公子在帳中,等以后王爺知道了,一定會打斷小人們的腿的。”